第八十七章 有的人死了可他还活着(中)
“二哥难道还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吗?人固有一死,俺们终将如何面对?太上不辱先,其次不辱身,其次不辱理色,其次不辱辞令,其次诎体受辱;其次易服受辱,其次关木索,被菙楚受辱,其次剔毛发,婴金铁受辱,其次毁肌肤,断肢体受辱,最下腐刑极矣。战智湛的泪水又涌出了眼眶,心中默默的祈祷屈死的冤魂在另一个世界能得到安息。 说来也奇怪,直到将九个人的骨灰装入骨灰盒放到寄存处,这才雨过天晴。 二哥武友义被埠头市政府批准为革命烈士,遗体告别仪式由鲍民安局长亲自主持。在低回的哀乐声中,十八名胸佩白花,臂带黑纱的警察,眼含泪水为武友义护灵。 遗体告别仪式结束,来参加遗体告别仪式卓不凡和妻子富琦与“八大金刚”中其他五人握手说过“节哀顺变”之后,来到战智湛面前,富琦叫了一声“湛弟”,就眼圈儿一红,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了。卓不凡流着眼泪握着战智湛的手,猛地把战智湛搂在怀里,用力抱了抱。 送走鲍局长后,九具遗体被送进焚化间。战智湛不舍就此再也看不到二哥武友义,握着武友义的手跟了进去。火化工不敢阻拦,听之任之。据他讲尸体进入燃烧室后,就会被钢锭或刀片弄破,然后内脏就会外流。这个过程太血腥,火化工没让战智湛看。二哥武友义是第一个被推进焚化炉的,只见烈焰腾腾,空气在颤抖,仿佛大地也在燃烧。 二哥武友义和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一点关系了。他再看不到阳光,感受不到雨水的冰凉,闻不到花香。他见不到任何人,不管是亲人还是陌生人。他听不见声音,喜欢的或者是不喜欢的声音。就算是黑暗和痛苦,二哥武友义也无法感受了。战智湛心如刀绞,暗暗吟诵起苏轼的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夜记梦》那首词:“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二哥武友义的遗体很快就露出了骨头,尤其是头部最明显,头发瞬间没了,成了秃头,然后眼睛在烈火中,很快消失在眼眶内,留下黑黑的眼眶洞。二哥武友义的皮肤瞬间即化,遗体被烧得“吱吱”作响,紧接着,肌肉和内脏等软体组织也跟着变成了一团刺人眼目的火球。战智湛泪眼模糊,仿佛又见到二哥武友义那熟悉的身影探出炉门,冲战智湛摆了摆手,微笑着又转过身去,走入熊熊的火光中。不!二哥武友义是缓缓地、缓缓地,向着远方湛蓝的蓝天走去。 二哥武友义的遗体焚烧了半个小时之后,已经趋于散架的状态。火化工用一个很长的铁钩子把二哥武友义的遗体翻过来,关上炉门,接着继续再烧。一个小时以后,从炉门退出烧得几乎发红的台子,冒着浓浓的白烟和一股骨肉烧焦的恶臭。台子上留下二哥武友义人形的骨灰和一些碎骨头。 将骨灰盒放到寄存处,送走二哥武友义的同事,战智湛对几位哥哥说想去墓地看看同学。“老高丽”猜到战智湛是去看他那个跳楼而亡的同学,叹了口气之后,挥手叫来“山东子”,让“山东子”坐车回去,把摩托车留给战智湛。 “郝疯子”想不起来怎么安慰战智湛,只是嘱咐他早点去巴拉啦,和兄弟们相聚。 战智湛坐在“紫薇格格”林紫薇的衣冠冢前,黯然神伤,拿着她的口琴正在吹那首她最爱听,旋律优美的《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似乎她就坐在自己身边,和着口琴轻吟低唱着:“我的心上人坐在我身旁,偷偷看着我不声响。我想开口讲,不知怎样讲,多少话留在心上……” 在战智湛身后,是“撞见鬼”的妹妹庄建红的墓。战智湛不是偏爱“紫薇格格”,只是对她有种愧疚感。这两个女孩儿生前并不相识,一个是战智湛最爱,另一个是最爱战智湛。拜“撞见鬼”所赐,把这两个女孩儿葬得很近,成了邻居。今天虽然不是什么民间风俗所认定的祭祀的日子,可是战智湛可不信那一套,想来就来,而且来了一次,就看了两个自己心爱的女孩儿。《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战智湛吹了一遍又一遍,似乎这首曲子永无休止符,战智湛的嘴唇都吹麻木了,还不愿罢手。但愿“紫薇格格”和庄建红地下有知,也和他一起陶醉在这首脍炙人口的歌曲中,永远永远:“但愿从今后,你我永不忘……” 战智湛边吹着《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心中边默念着明代诗人俞彦的《长相思》:“折花枝,恨花枝,准拟花开人共卮,开时人去时。怕相思,已相思,轮到相思没处辞,眉间露一丝。” 在战智湛的面前是一堆燃的正旺的黄纸,他随手又把一叠黄纸扔进了火里,火势立刻窜了起来,一阵风吹来,将闪着火光的灰烬卷了起来,在空中来回飞舞,犹如战智湛快意恩仇的思绪。二哥武友义被无耻的暗杀了,战智湛崇拜的海哥被人残忍灭门,他们的死掩饰了人间的罪恶。而自己深爱的庄建红和眼前这个深爱自己的薄命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