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春草木
一阵浑浊,只觉得喧闹。
“父君,不如就让孩儿与那北宫稷单枪匹马阵前近身,伺机射杀他。”独孤靖鞅从善如流,眼中似有狡黠。破天荒的觉得平时不待见的弟弟出了个不错的主意。
“阿鞅,你的性命是第一位的。不要教为父失望。”独孤朗沉声,算是允了,他也想快些达到目的。
独孤靖鞅阵前呼喝,欲引北宫稷出阵对垒,北宫稷始终按兵不动,漠然而视。独孤靖鞅像是不达目的不罢休,涉过中线仍不肯停歇,朝京畿军长驱直入,北宫稷身后严阵而待。
“独孤靖鞅,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让你父亲即刻受降,否则,我只教你以雪为席,就地裹尸。“北宫稷天生有种上位者的傲气,这一句极大声量的呼语,不似威胁,更像是号令,一切都尽在他掌握。
独孤靖鞅于马上未有停息转圜之意,北宫稷见其赫然之气难挫,终是被激的策马前驱。
”得罪了。“独孤靖鞅挑衅一笑,面朝北宫稷而来,簌簌然三支箭极快,皆扼住北宫稷要害,却又堪堪擦身,被其钻到空子用剑挡过。独孤靖鞅眼眸旋即黯然。
三支箭落地,北宫稷正欲乘胜而追,以手势示意即刻围剿独孤靖鞅,背后却忽的一凉。
一支从后方来的暗矢正中北宫稷头颅当心,北宫稷霎时怒目圆睁,身体朝后轰然落下马去,血泊中不曾瞑目。
一时京畿军大乱,群起而攻队伍中暗持弩机之人,独孤靖鞅趁机疾驰回独孤氏阵营。
缪玄娇未曾见过丈夫的背影。尚还背着需入宫的命定之言偷偷恋爱时,他总是突然闯进她的目光所及。在府中他们总是相对坐卧,时常揽臂小酌至入夜,或是依偎立于阶前,静默不言,相看同一轮皎月,北宫稷很少留给她背影,有时离家入宫禁侍君,也总是让玄娇先回府闭门,自己再转身离去。
只这一次,他的背影竟带肃杀血痕。金螭门内外雪已厚积,那血分外扎眼,渗入雪丛,汇成暗红涓涓一股。
缪玄娇死盯着城墙下这一幕,似要把北宫稷的背影钉在脑海中。忽的喉间一甜,也只饮下,竟木然的没有旁的哀鸣。
缪玄娇立刻朝西北面的缪公府跑去,独孤氏暴虐饮恨蛰伏多年,她的母亲如今已岌岌可危,妹妹也不知如何方能渡过此劫。身后是摇摇欲坠的金螭门,独孤氏与李朝成王败寇,只在一念之间。杀夫凶手已被京畿军乱箭射死,可凶手究竟是谁?缪玄娇虽是温室中的娇花,却也看惯了长辈们的阳略阴谋,幕后是谁在操纵,她必要有朝一日雪见。
缪公府大门紧闭,只院墙上旁逸斜出几支冬鹃。缪玄娇想知,杜宇化鹃时,是何心境。
前堂,父亲缪通正与宗族旁系几位长辈和心腹门客围坐,长辈们皆是疾首忧心,独缪通坐于正位,神情漠然,眸光内仍有盘算。
一布衣门客坐不住,起身作揖,“老师,眼下独孤氏势力难挡,又是个暴戾之人,最是心狠不择手段,宗室恐难保全,夫人那边......还是要早做打算,以文人首领之姿与之割席才是要紧,不妨一封休书——”
“放肆——我缪公府之事岂容你一个旁的宵小指摘。我母亲是李朝穆长公主,佐三代帝王。她的前路,只有她自己能决定,容不得尔等在这撒野。”缪玄娇眼圈烈如红焰,以从未有过的肃杀之气走近堂下。
旁系的一位长老先是呷了一口茶,尔后拂袖端坐,未有正视,拿腔道:“小侯夫人此言差矣,适才我等已知你夫君背刺于金螭门下,喋血阵前。这守都之战若胜,小北宫侯定是彪炳千秋,一时无两,可现下眼见已败,你乃宗室穆长公主独女,又再无婿家庇护,缪府是你最后的仰仗。你还是乖觉些,别忘了当初二姑娘替了你的嫁被送进兴乐宫,如今她才是真的岌岌可危,你当庆幸,不是吗?”
缪玄娇气极哽噎。她因夫君听得些风声,半月前已手书提醒久居陵邑内世事不闻的妹妹,盼其早做打算,以弥补前尘过错。可她真的能逃过此劫么?
缪玄娇心知鸡同鸭讲,不愿再斡旋,只冷觑了歪在凭几上默然不语的父亲一眼,赶忙自东回廊往母亲院落中去商量对策。
“来人啊,快来人,夫人自缢了!”
缪玄娇脑中闪过白光,撑手洞开院门,只见母亲一袭官服,白绫扼首于梁上。春未歇,画梁已有香尘。
她的母亲,李朝穆长公主,终是不愿面对屠城受辱,自请殉身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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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氏一路杀进朱雀大街,攻进含章宫。李朝气数且尽,竟无一丝还手之力。
先是下令李朝宫闱和戚里宗室格杀勿论,所过之处,流血缟素。贵人们于富贵烹油,簪璎着锦时,尚未回过神,已是人死身灭。
独孤朗正于含明殿上把玩各处缴上来的异玩奇宝,不肯释手。心中所思,却是北宫稷军阵里那个持弩机的究竟是他哪个儿子的手笔。独孤氏主将金将军跃步过槛上前,“主君,何时入渭北皇陵。”
“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