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
路方锐的失踪,是一件悬案。
当时飞机引擎遭飞鸟撞击,双引擎均失去动力,更可怕的是当时方向系统失灵无法调头折返,机长只好向塔台请求迫降,可由于飞机下降速度过快,根本无法到达备降点,只能被迫在一处巨大荒地降落,然而在途径一处森林时连续撞击树冠,飞机失去平衡发生侧翻,机翼严重受损的同时产生了人员伤亡,最终176名乘客中37名重伤员,62名轻伤,4人在降落后失踪,其余人员均安然生还。
搜救人员在周围寻找了七天,连同赶去的池浅,昼夜不停地寻找路方锐失踪4人的下落,终究疾疾无终,憾然回国。
也是自此,池浅开始利用一切空余时间来寻找路方锐的下落。
她默默承担起了照顾他父母的担子,逢年过节总要去慰问,平时没事也要去吃顿饭,好像路方锐一直都在。
路方锐的父母他们年事已高,却仍然精神矍铄。伯母有天特地给池浅打电话,让她来家吃饭,说有事情要商量,池浅满口应下。
她习惯了在结束研究后,去路方锐父母家吃一顿汤饭,聊聊她和路方锐的故事。
去了家里,伯父伯母却不说别的,只是温和而愧疚地看着她,坦白道:“我们准备去警局申报小锐死亡了。”
时年路方锐失踪第六年,池浅听到这句话时只觉得意料之内、情理之中。
伯母娓娓道来:“我和你叔叔都明白,你想着他能回来,我们也希望他能回来,阿姨五十多岁,未来一眼就看到头,可你才二十多岁。阿姨不希望你就这样把青春年少全都留在这里。”
池浅当年论文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毅然出国加入搜救,却无奈时间紧迫她不得不回国继续学业。
无数个深夜,她也曾想过,如果当时她待的久一点,会不会找到他的几率大一点。
她辗转反侧,总是难以原谅自己的选择,可是每当清晨来临,阳光照在她身上时,她又说服了自己。
她才二十岁出头,她能做的只有等,无尽的等待和无尽的寻找。
伯父伯母动作很快,他们给路方锐下了葬,办了一场小葬礼,邀了三五亲朋前来吊唁。
有一个曾经和路方锐多次打对手的拳击手也来了,他一脸不屑地看着路方锐的遗像,嘴里说着什么,弯腰上了柱香就要走。
池浅过去,冷冷质问:“你说了什么?”
那人呆愣了几秒,随即扔开她的手反问:“我说什么了?”
一群人过来拉着池浅,她却不管不顾地继续警告:“我不管之前你们两个怎么打架,不管你们关系如何,他的葬礼,你不许这个表情对他!”
那个拳击手也怒了,肌肉贲张起来活像个人猿泰山。
他怒目圆瞪:“今天他祭日我不和你个泼妇吵,你他妈的别当谁都和路方锐那小子似的惯着你…”
“…你把人当什么,他都死了我还能对他做什么!能不能别在这丢人现眼啊?!”
池浅愣愣地看着他。
她被人拉到后面的休息室里坐着,抬头细看发现是路方锐的朋友小周在帮忙倒水。
周泽敏是个戴着厚眼镜的宅女,平时基本上见不到人,池浅见的寥寥几面让她感受到小周的性格有些唯唯诺诺,却没想到这种时候却是意外之中敢于拉她离开包围圈的人。
水杯塞到她手里时,她终于回过神来了。
周泽敏拍拍她的肩膀,温和地搂住她说:“别去想这些事了,你是个聪明的女孩,不会把精力浪费在这种事情上的。对吧?”
池浅看着她,嘴唇动了几下却无话可说。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弦搭错了,平时她并不会像刚才那样冲动鲁莽地和别人在众人眼前发生争端。
可是池浅一想到路方锐已经失踪那么久,而来祭拜他的人却对他依然怀有恶意。
“程磊其实不是你想得那样。”
周泽敏见她一直沉浸在悲伤和愤怒中,叹气道。
程磊就是前面和池浅吵起架来的拳击手。
池浅看向她——那是哪样?
见她还算感兴趣,周泽敏解释:“程磊虽然人看着庞大又暴躁,实际上他心里是一个很敏感的人,从前他们打拳的时候我认识了程磊,也吃过几次饭,”说着怕池浅误会似的,她补充道,“当然了,和路方锐没什么关系。我当时是路方锐的朋友,又是拳击手套设计师,所以总会去研究观摩他们的比赛,程磊正好是我的调查对象之一。”
“虽然他们两个在台上打得很凶,其实他们这种不是很出名的拳击手之间还是有朋友关系在的,不一定就是孤身一人,不一定就会和每个人交恶。”
“程磊后面也和我说了,他当时是在感慨路方锐这么好的对手就这样去世了,却没想到会被误会。”
程磊这个人,用暴躁和高傲包裹住自己的心,听闻路方锐失踪,他心绪一直不甚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