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篇-丧母
朝夕凝视着他的眼眸,他的眼神柔情似水,笑意盈盈的望着自己,那眼仿佛像一片汪洋,只倒影着自己恬静害羞的面容。朝歌的心已经沸腾到滋滋冒烟,脸上像是映了一抹晚霞。
“那你……可还会再来这?”朝阳的眼眸充满希望,笑意浓浓的试探道。
故里的眼眸里的汪洋慢慢开始灼热起来,触及朝歌的目光,她的长睫轻颤,脸上又沾染了飞霞。
从来不曾有人问过他是否还会回来,故里觉得自己是这人间的一位过客,无父无母,孑然一身,不知自己为什么出现,也不知该回归何处,什么时候消散他也不明了,已经独自渡过了几百年。不过是红尘世间的看客,无悲无喜,无欲无求,心里已经逐渐麻木。
连他平日展现的笑意与温情都是模仿而来,他连基本的情感都没有。
可是此刻他却想给她一个答复,一个有归期的承诺。
“若是有缘,我会回来寻你的,朝歌。”他温柔深沉的眼眸隐藏着难以察觉的不舍,透着真挚,透着雀跃与难以言说的哀伤。朝歌见他不愿再说,便道:“那我在这镇子等你回来,你回来就来朝阳铁匠铺寻我。”
他浅笑盈盈地应好。
故里消散在月光下,飘雪又一片一片的落下,寒风凛凛,把空气中残存的热烈吹的一丝不剩。
“呼呼呼”窗外的风呼啸起来,屋内的木门被吹的咿呀作响,狂风似要进来席卷一空,天地白雪皑皑一片迷茫,朝歌回了神,内心自嘲,年久日深的那些事,竟然还历历在目。
朝夕喂朝歌喝了几口药,滋润过的喉咙不再发出嘶哑的声音。突然,她恍然大悟还带着一丝心慌,哀叹道:“小夕,你父亲留下的物件,我都掩埋在了院子那颗桂花树下,待我走后,你就挖出来,其中有些许值钱的东西,你留着好好活下去。”
“娘,您别乱说,一切会好起来的。”朝夕连忙阻止道。
“傻孩子,你该明白,娘时日无多了,我已经托付黄医师照看你,你平日里常去他的医馆帮忙,他想收你为徒,也好。你拜他为师,我也安心了。”朝歌落泪哽咽道。
她缓了一口气,拿起朝夕手上的汤药,一口气喝完了。药的苦味在朝夕心里肆意扰乱着,她感到心揪着疼,皱紧了眉头,默默的流下了泪水。
朝歌抬手抹去朝夕脸上的泪珠,犹豫不决,最终还是说道:“你爹不会抛弃我们的,他肯定是遇到什么事了回不来,你可要常去镇子上瞧瞧,打听他的下落,你父亲的物件里有我曾经给他画的画像……”
“好的娘,我都听您的,只要您好起来,您喝了药休息会吧。”朝夕安抚她躺下,掩了掩被子。药中有安眠之效,朝歌已微微合眼,安睡过去。
朝夕回想起自从出生哇哇落地,就已然有了记忆,她出生第一天就知道这温柔体贴的女人是她的母亲,但是在她的记忆里从来不曾存在父亲,父亲在哪里呢?长什么样子呢?
她从来没见过,黯然失神间,想到刚刚母亲说的桂花树下有父亲的画像,她恍惚起来,为何小时候没有见过?
她放轻脚步从房里走出来,打开了窗,天灰蒙蒙的逐渐亮起来。
朝夕抬眼望向窗外的桂花树,微风过处,送来了缕缕桂花清香,仿佛听见曾经母亲在树下吟唱的歌声,渺茫的,一丝丝的回响着。当时母亲在唱的是什么,怎么也想不起来。
朝夕开始眩晕起来,她闭眼轻轻摇头,再定眼一看,哪里有什么桂花树,空气中只有萧瑟的风声,远处只有干枯的树干和白茫茫的雪山。她吸了吸鼻子关上了窗。
这几日朝夕为了照顾母亲,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她的身形越发单薄起来。趁着母亲熟睡,她去医馆寻找黄医师。
温暖的阳光照耀着这孤独又瘦弱的小小身躯,雪开始融化,寒冷刺骨的风拂过她的面容,像是鼓励安抚她。她一步步地走过沙石小路,两旁的参差老树沙沙作响,树上的积雪消融了,滴落的水沾染了她的衣裳,但是她毫无所觉。
三五家茅檐泥壁的农舍散落在山脚下。其中一间低矮的草屋,伏在山岩边的一株年老的石榴树下,寒风吹过屋顶上堆积的稻草,无法撼动沉重积水的稻草,只能让流淌的水滴随风摇摆飘零落下。
不远处是平原树林,疏疏落落的看得见几椽农舍。有三四条烟囱筒子,正冒着缕缕青烟,她知道农家已经开始吃早饭了。
朝夕走进草屋,黄医师正忙而有序地整理归类药材。黄医师瞥见有人影晃动,抬起头来看到是朝夕,慌忙地开口问道:“小夕,你怎么过来了?可是你娘……”
黄医师正值不惑之年,青丝里缠绕了几丝皓首,眉眼上的担忧牵动了眼角的层层皱纹。
“我娘无碍,喝了您的最后一副药已经睡下了。”朝夕本是有黄鹂般清脆的嗓音,此时却像是在一层沙砾上磨过,她低哑回应道。
“黄医师,可还有别的药?我娘的病还是没好转。”朝夕连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