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进来给她穿衣服说要去迎接表老爷，全家人就差她一个了。

秦寻带了些礼物回来，一见到摇摇晃晃走路的小矮身影，先拿着糖葫芦递给了秦不久，没等她开口，兀自去给大家伙分发礼物，避开她。

这人真稀奇，要跟她重归于好就开开口嘛，又装不认识。

第二天所有人都起得很早，尤其是明娘，秦不久打着呵欠去她房里看观赏梳妆的时候她已经穿得差不多了，正有红娘给她上妆。灿娘也在，两人正说话，看到秦不久来了，灿娘起身把位置让给她坐。

秦不久又打哈欠：“不不不，二姐你就坐那。我就在这吃点喜糖。”

明娘瘪嘴假装不高兴：“光喜欢糖，不喜欢我啊？”

“怎么能够呢！我不靠近，是因为无论坐在哪我都能看见阿姐的美啊！”秦不久单手举到胸口，一脸诚恳。

“糖吃多了嘴巴就是甜。”明娘看着镜中的自己一笑，身后四五个婆子一阵挤眉弄眼，最终推出来一个最大胆的问秦不久：“那三小姐可否说说大小姐究竟多美啊？”

文盲才三岁，你们怎么可以为难文盲！

秦不久连忙搜肠刮肚想出来一句沈寒川曾经夸美人的话：“皎皎宛若天上月！”

灿娘“噗嗤”笑出声：“幺儿跟我在藏书阁待了段时间，还学了点东西呢。”

京中大有名气的才女都这样说，周遭的妇人都附和着夸她，唯有明娘往头上比划簪子的手顿了一下。

“月亮太清冷，还是太阳暖和。”她自言自语来了一句，换了一根。

秦不久只是听了一耳朵，没放在心里。

不多时大家伙都夸起明娘的嫁妆，因为是娃娃亲，预备了很多年很是妥当，制嫁衣的纱线都是东海独产的鲛纱，上百两金子才得一匹，胸前以及拖尾处大大小小九十九只凤凰都是明娘亲手用金线缝上去的，熠熠生辉，在阳光底下不知多亮。

灿娘很是羡慕，伸手摸了一把：“阿姐女红真好，可是我的就一团槽了，等以后……还得你来教我！”

明娘刮她的鼻子：“你呀，读你的书罢了，操哪门子闲心。你要实在学不会，我给你做一条。”

大雍习俗，凡是出嫁女子的嫁衣，若是由女子或其家人亲手缝制显得诚意，到了婆家也不会轻易被欺负的。

秦不久嘴里含了块果糖：“我也不会啊阿姐！”

“难不成还让我来做？那个时候我都多大了？你真没良心！”

大家一哄而笑，再次把话题转回明娘身上。秦不久见状速溜，跑去外面找地方清净。

今日人忙，谁也不会注意到她，她狗狗祟祟进了藏书阁，找到闲置架子上她放的连环画。别误会，这不是她买来看的，那太幼稚了。她买了本空白的回来，用笔将自己这三年每一件细枝末节的小事记下来。常言道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要是她哪天伤了脑袋失忆了还可以看这个补救。

秦不久提笔画下穿嫁衣的明娘，很是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合上了画册。

她现在还小，能记的事情都不多，到了以后精彩的经历估计画都画不及。绪昭二十四年，八岁的她将会与十八苏的沈寒川订下婚约，三十二年十六岁成为太子妃，三十六年即建昭元年入住中宫，六年苏宁娥进宫选秀封为才人，七年秦不久被废同年自尽身亡。

实在是交往不多，她知道的只有这些。

秦不久“啧”了一声，回头看见一双眼熟的靴子。

“小叔哇，你靴子挺别致哈。”秦不久悻悻的笑，不动声色把画册藏到身后。要是让秦寻发现她连出生的事都记得一清二楚可就叫他误会乱力怪神了。虽说重生这件事本就十分的离谱。

所幸秦寻没细究，只是蹲下身子与她平视，轻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还在生我气？”

莫？

秦不久把册子塞回去，睁圆一双眼睛：“生什么气啊？”

“果然。”他又叹口气，忽然起身，伸手把她整个人举起来：“……那天我不该拿剑指你，我跟你道歉。我只以为谁进我房里了。不过那些东西，确实挺重要的，是因为很少有人进我房间我才随手乱丢的。怪、怪我，我错怪你了，对不起。”

秦不久懵了，两辈子中她从来没听过谁与她这样真挚正式地道歉，在她印象里，道歉这个词多数意味着假惺惺和不怀好意，她这还是头一次觉得道歉这么好听，一时间目瞪口呆忘了回应。

秦寻是真的知错了，他清理完人后遇上了朋友唠了两句，对方听完哈哈大笑边笑边拍腿控制自己，最后笑没止住腿倒是拍肿了。

“你呀你，拿剑指人家人家当然会生气，赔礼就是一把糖你糊弄谁呢！她才三岁，识个屁字，你还怕她把你信的内容窃取啦？”

他听了非常羞愧，很想找地缝钻进去，酝酿了很久才回来打算道歉可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秦寻悄悄看秦不久，说话温声细气：“你、你出个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