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在梦中(十四)
儿子整日在长乐宫哭,对怎么救出梁王可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邹阳不动声色,“正是因此长君才要格外小心,您如今和梁王其实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若陛下穷究袁盎被刺之事,那梁王难免一死,到时候您也得受难。”
王信噗嗤一笑,“我受什么难,难不成是担心梁王被杀时,血溅我一脸?”
邹阳道:“长君不信?长君看到刚刚走的魏其侯了吗?他来时那么事不关己,是因为伤心自己曾经辅佐的太子无辜被杀,看到您这个新太子的舅舅自然不快。你想想在朝中魏其侯都这样伤心临江王的遭遇,对他念念不忘,在长乐宫中的太后又该怎么伤心她的长孙?臣不才,在长安游荡时也知道太后因此对王皇后很是不满,你作为王皇后的兄长,难道就不害怕太后的怒火吗?”
“长君您现在笑话太后忧心忡忡、泣血在心又无处发泄的样子,焉知在听到梁王死讯后,悲伤的太后会不会切齿痛恨没能救出梁王的您呢?您妹妹的盛宠已经带走了临江王,您的坐视不理又将带走梁王,仇怨越来越深,您和王皇后即使依仗着皇帝,恐怕也不能安享尊位。到时候你就不是差盖侯之位一步,而是离死只差一步了。”
王信猛地站起来,焦急地踱来踱去,“太子也是窦太后的孙子,还娶了馆陶公主的女儿,我倚仗着他还不能保得平安吗?”
“太子不娶馆陶公主的女儿,皇帝也会保他周全。臣人在长安,也听过陛下对太子的喜爱。但是依托在太子这棵树下面的您却真是胡涂。您有了致命的威胁,不为自己担忧,多找几棵大树好依傍,倒是总想东躲西逃绕开是非,甚至要把祸患引到自己要终身依傍的数干上。太子年幼,这棵树的树冠纵然枝繁叶茂,也不能把外面的风霜雨雪全挡在外面。一个不留神,还可能引来雷霆怒吼。您不想着多多为他修剪枝杈,添水加肥,遇到事儿倒是想拿他顶祸。”
“看来我就算不为了为自己,单单只是为了皇后和太子,也得鼎力助你身后的梁王了。”
王信沉吟片刻,“邹阳,你果然是被丢进牢里,还能自己爬出去重见天日的纵横家。我听了你只言片语,就动心不已。只是有一点,我该用什么话劝说皇上?梁王跋扈残忍,天下皆知,以文帝的仁慈尚且不能容忍淮南厉王,何况是皇帝呢?”
“舜德布天下、名传四方的一个缘由就是能宽恕他的弟弟象,齐国哀姜作为鲁庄公的夫人,行□□之事被齐桓公处死,孔子却认为齐桓公有错。由此可知古今圣人都是将骨肉亲情看得重,把罪过看得轻,你把这番话说给陛下听,相信皇帝经过深思熟虑后会宽恕梁王的。”
王信用手指骨节敲了敲大腿,“邹先生还有其他话吩咐我照说吗?”
邹阳想了想,“再加上些《春秋》亲亲之道如何?这是古来贤人都推崇的。”
王信摇了摇头,“邹先生来长安前怕是只做了我的功课,没曾想过要怎么劝说皇帝。你说《春秋》是良史,希望陛下照着《春秋》做,你却忘了天子不是儒生,根本不信这些你所谓的亲亲之道;你说希望皇帝孝敬母亲放了弟弟,你却忘了你所信奉的《春秋》有记载郑庄公讨伐弟弟共叔段、幽禁母亲的事情,可知人若遇到不能忍之事,古之明君也难免下辣手;你说你希望皇帝爱惜名声,给自己留一个宽恕弟弟的好名声,你忘了惠帝几个儿子和淮南厉王怎么死的了吗?这何曾损伤文帝声誉?”
王信思忖片刻,“我思来想去,发现你们用来劝说皇帝的说辞其实相当空洞。《道德经》中有言‘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可见世上难得之物总能迷住人的心窍,叫人变成禽兽。梁王觊觎皇位犯下大错,这何异于在皇帝熟睡时,割烂皇帝的枕头?同样的东西能叫梁王发狂,难道就不能对皇帝换皮换血?”
“皇帝既然拥有这世上最令人艳羡嫉妒之物,那恐怕就不能以常人的想法来揣度。我要是真把你交给我的说辞拿去未央宫,顶多让皇帝不追究袁盎被刺之事,至于太后千秋万岁后,梁王会怎么样,我凭着这些说辞,可实在无法将梁王救出来。”
邹阳沉吟许久,“皇帝连临江王都舍得,如何舍不得自己这个弟弟。我这里虽说一时半会想不出什么主意,但是梁王身边还有能人异士可供差遣,等我回到梁国,再慢慢商议。”
王信蹙紧眉头,“恐怕皇帝和你想的不一样,我听说他前几日派遣使者打探梁王动静,恐怕心中怒气还未消释,有意惩戒梁王。梁王害怕在梁国被皇帝毒害,还书请求朝见皇帝,我猜他是想躲到太后宫里去。”
邹阳忍不住为梁王辩解,“梁王知道太后多病,常常想留在长安。何况吴王刘濞不朝见是因为对朝廷有了背叛之心,梁王忠于朝廷,怎么会不想着来长安朝见皇帝?”
王信嗤笑一声,“只怕他惦记得不止是太后,不过如今你和我都在同一条船上,船沉了你必死无疑,我也容易受连累,因此我不与你计较。”如今皇帝也多病,太子又年幼,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