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儿
留苑
刚刚移栽至亭中不久的凤尾兰因一场暴雨零落一地,因玉涟极喜花木,王府的下人们是万万不敢怠慢院中这些娇客的,雨势渐小时,花仆便来到院中忙活。
于是,不少人都瞧见冒雨跑回来的楚司澜。
回了留苑,知意急忙叫人准备热水,她伺候着楚司澜喝了一大碗驱寒汤,却发现楚司澜整个人仍在不可控制地发抖。
“姑娘,热水马上就好,等会泡泡热汤驱了寒气便不冷了。”
楚司澜不是冷,她是越想越后怕。
方才若不是玉旷不适唤回了玉涟极的理智,她现在只怕已经是挨宰的羔羊了。
并非玉涟极兽性,是她自己下了多重的春`欢散,她自己心里有数!
好在是躲出来了,等下便是玉涟极发作,也不至于追到留苑来非她不可。
楚司澜脑海里乱糟糟想了许多,直泡到浴汤都没了热度才定下心来。
她披上寝衣,坐在镜前用巾布抱住滴水的发梢,收拾妥当后便吹熄灯火,往内室而去。
只是到了卧房,刚想熄灭架上的蜡烛时,楚司澜察觉出了不对劲。
知意去哪里了?
无论何时知意都不离左右地伺候着,怎么她沐浴那么久的时间,知意也没去找她?
楚司澜想了想,将卧房的烛火都留了亮,缓步朝拔步床而去,看着垂落下来的床幔,她忽然便不敢上前了。
“师姐。”
烛光昏暗,纹丝不动的床幔似平静的湖面,隐藏在湖底的魔物已经发出摄魂的低声。
明明隔绝了视线,楚司澜却觉得自己已经看见玉涟极此刻正倚在床边,阴森森地盯着她。
金珠碰撞的幽微声音在床幔里头响起,楚司澜耳朵尖颤动了下,脚下如灌了铅半步都拔不动,下一瞬,男人低哑的声音再度传来:
“师姐沐浴过了?”
楚司澜樱唇微张,在浴房中想好的那些推诿之词此刻一个字也想不起来。
她正失神时,只见眼前的床幔霍然拉开,男人玉白的手掌摊在她面前,晚上的金珠串还在晃动。
他朝她勾勾手指。
明明看不见他,明明一个声音都没有,但那种被人拿捏的压迫感铺天盖地地裹挟而来,鬼使神差地,楚司澜将指尖搭在玉涟极的手上。
几乎是刚刚触及他的指尖,楚司澜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袭来,再回神时,她已经坐在玉涟极身前。
她回头瞥了一眼,目光落在他绯红的眼尾后,便避开他眸底的幽深,低头坐在床边。
楚司澜咬了咬唇。
她得说些什么,以玉涟极的手段,若是知道她本意是毒害他,直接捏碎她的脑袋也是有可能的,可前世死得那样窝火,这辈子还有什么舍不出去的,哪怕今晚真是以身饲虎,也好过直接死在他手上,白白重活一遭要强。
楚司澜不由得想起前世药王谷那场大火,纠缠六年,最后的最后,玉涟极也没人她一人走。
或许,她于他而言多少是有些不同的,除了父亲的委托,可能还有些他自己也没察觉到的不同。
“阿玉……”楚司澜喃喃唤他。
就赌一次,她赌玉涟极对她那点不同,用这点不同消除他的疑心,哪怕一点点也行。
指尖还被他握在手里,楚司澜抬起拇指一点点落他的虎口上,刀剑棍棒锤炼,他的虎口有些粗粝。
楚司澜侧颜垂眸,不轻不重地捏住他虎口。
玉涟极眼底划过一丝错愕,好似心都被她捏住了,压制的燥意愈加烦乱。
他定定看着她精致柔美的侧脸,几缕湿发贴在颈侧消失在雪色的寝衣中,寝衣濡湿,轻易勾勒出她的纤秾合度。
玉涟极喉头滚动了下。他忽然有些后悔,他不该在药力未过的时候急得来试探她。
楚司澜抽手缓缓落在他的脉上,可以探出春`欢散效力正劲,也只有玉涟极这样的内力与自制力才能表现如常。
“我以为你,我以为你不会来我这。”
楚司澜软声开口,她想了下,觉得自己这话还不够明确,“阿玉,你明白我为何如此吗?”
玉涟极目光灼灼地望着她的侧颜,仅仅盯着卷翘的鸦睫,就会难以自控地想着她眼睫轻刷在手心上会是什么感觉。
他听见了她的话,虽然已经认定她近日种种都别有预谋,却还是顺着她问:
“为何?”
空气过分安静,灯烛燃烧出的微弱噼啪声多变得异常明显,楚司澜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收回手,耳廓也红了大半,她几番张口想说她心悦他,爱慕他,不惜玩些下三滥的花样得到他。
她厌倦了听他说留下他只是因为父亲的嘱托,她想听他说对她有几分男女之间的在意。
可,到底是有些难以启齿,只能化作一声娇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