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信生不过一个燕岁观的库头,死了便死了,掀不出什么风浪。禁卫军首领程俨如今不在京中,副统领黄今忠怕惹怒天颜,暂时叫了停,道横竖未真出大事,许是那信生因私怨所为也未可知,要待圣上出观之后,奏请圣上再做决断。
皇帝已在观中待了三日,焚香沐浴,禁酒禁荤,以待开法坛,闻天意。
到了这日风和日丽,玄及在观中高处,开设法坛。上首青烟袅袅,地面绘了覆地星宿,四个方向皆摆上甘露碗及开光五谷,声乐齐鼓。
皇帝身着袍袖青衣闭眼坐在高位。
下头跪了几名少年,玄及吟唱声断,旁边走出几个小子,拿的拿匕,拿的拿碗,往那几名少年手上便是一割,鲜血涌出,疼得几人咧嘴。
盛了两满碗殷殷红血,这血碗便摆在南北甘露碗之旁。人亦被押着跪坐在血碗以东,法阵中血腥气浓重。
玄及真人舞剑踏罡,风起阵阵。良久方才停下来,额头汗若水淌。
声乐一停,皇帝睁开眼睛。
“如何?”
玄及道:“禀圣上,圣上在天为黄天真君,下凡真身化为须弥山天地骨,得镇天地。借几位少年人的命中水土灵气,贫道得窥须弥山一二,果见其间山泽不通气,水不济木,山木枯死。灵气不在,邪祟欲出,方有祸事。”
皇帝皱眉:“如此说来,太庙中寿木枯死便是此因?”
玄及抚须颔首:“正是,此次天佑大郢,寿木枯死是上天预警,若压不住邪祟,怕就会伤及陛下此身了,望陛下早做应对。”
皇帝急问:“那依真人之见,如何才压得住这邪祟?”
玄及徐徐而道:“自然是恢复山之灵气。气由木而生,木枯则气竭,人乃天地间至灵之物,若能得命中有贵木又兼有煞气之人在皇上左右,尽可起助木复生之用,于圣上更是大益。”
皇帝眉头蹙起,身子略略前倾:“此人身在何处,真人可能掐算得出?”
玄及微微一笑,抬目观天,又闭目片刻,方道:“前日贫道夜观天象,太微星紫宫中生白气,气雾散尽现明星,落入西南,今夜亦如此。”
玄及微一招手,便有内侍将卷册奉上,继续道:“贫道已让人整理西南方向各府各人之册,推算一番,正合了定国公府穆大姑娘的四柱八字,命带贵木。定国公府镇守西北多年,杀敌无数,煞气亦重。这穆大姑娘正是最好人选。”悠然一笑:“且穆大姑娘的命格与大皇子甚是相宜。”
皇帝看着手中卷册,若有所思,真是上天有灵,倒合了他近日的打算:“定国公府确实不错。”
宫中太后耳目众多,不过半个时辰就得了消息。
“穆双安?”
“正是,”景姑姑躬身回道:“听闻皇上回宫便下旨。”
太后揽镜自照,问:“以什么名义?”
“说是皇上替大皇子相中了穆双安,不过是看二人年岁都还小,便依着前朝端肃皇后一般,说入宫恩养,待到二人长大些,再下明旨赐婚。”
钗环戴在头上总不得意,太后一把丢开,冷冷道:“皇帝好费心思。开国六公令他如鲠在喉,愣是在其中挑中了定国公府这把硬骨头。”
“依太后看,此事如何咱们如何应付?”
太后起身走向外殿,道:“叫李多年过来,哀家有事嘱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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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公公再次领着一队人,跨马来时,穆双安正束着裙子,爬在树上掏鸟窝。穆清、穆墩在下头替她加油鼓劲,偏的这树,长得极高大,伸着枝丫便到了院外,她踩着树枝,高高立在其间。
一人立马,一人抱树,遥遥相望。
李公公握着圣旨的手不由自主抖动两下。
穆双安尴尬地扯着嘴角笑笑,飞快从树上滑下来,理了理衣裙。
门口之人早传进去消息。穆老夫人带了两个儿媳匆匆迎出门外,说话几句,又将李公公迎进院内,摆上香案,跪地听旨。
圣旨只说皇帝怜穆双安年少失怙恃,特宣其入宫抚养,别无二话。
众人叩谢皇恩。请李公公吃了茶,送了谢金。李公公临要走了,忽又笑道:“瞧我,差点忘了,险误了大事。”
“今日来,还有一要务,是特来替太后娘娘送礼的。”说罢挥挥手,身后一人上前,揭开手中箱盖,原来里头竟是一株罕见的烟笼紫,如今还是个花骨朵,含苞待放,莹润光泽。
穆老夫人心中一沉,在大郢牡丹乃是国花,寻常人家不可培育。
李公公笑言:“太后娘娘说知道小姑娘家都喜欢花,这不,今早刚开出的一个骨朵。特叫我给穆大姑娘送来,真是上心。”
穆双安挤出丝笑,接了过来,叩首谢恩。
李公公忙拉起她,笑眯眯道:“姑娘前程远大,日后自有青云万里之时。”又一顿夸赞,直说得她是个天上有地下无的第一等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