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男子的眉毛浓得像两条毛毛虫,微微皱着,仿若正在思考什么。
那人眼神直勾勾的,令李书音略感不适。
装作若无其事地理好裙摆,她将注意力集中去听旁人叙话。
然而,那道目光如刀似剑,朝她身上剐。她实在难以忍受,心一横,猛地提眼盯,眼神颇为犀利,像只高度警戒的小猎狐。
猝不及防,中年男子当即愣了一霎,旋即垂下眼皮,以示败阵投降。
和老翁搭话之余,莫须弥将这场暗中交锋尽收眼底,唇角不禁轻微地勾了勾。
边地百姓说话带口音,讲得起劲时,开始飙外语。
河鼓部语言和北燕语相似,但有些微区别。李书音两门都不擅长,听得索然无味,到后来,干脆发呆打发时间。
魏卿伤势如何?他们到哪儿了?马车颠簸,他疼吗?
明天当真能如愿见到赫连西坞?如果见不到,莫须弥是否可靠?
此一别,何时再见?或许能再见的吧?倘若余生不相逢,该多遗憾呐!都没好好跟他道个别。
“姑娘可曾到过晋州?”中年男子忽然开口,成功吸引在座的人。
除了魂游天下的姑娘!
“三姑娘。”莫须弥轻唤。
“嗯?”她一脸懵,愣头愣脑的样子,憨态可掬。
莫须弥忍俊不禁,笑达眼底,摊手指引,说:“这位郎君问姑娘话。”
“姑娘是否精于岐黄之道?”
中年男子嗓音沙哑,像檀木锤子敲打弓弦的声音。
李书音反应迅速,很快明白此人可能错将自己当成了二姐。她没过多解释,只故作茫然地摇头。
莫须弥道:“郎君何故有此一问?”
中年男子状似叹息,挽起左手衣袖,露出胳膊,上面盘踞着一条触目惊心的伤疤,足足占据半截小臂。
众人看了,无不倒吸凉气。
“几年前,我这手受伤,全县大小郎中都没辙,建议截肢保命。可我还想……”
男子停顿片刻。
“当时,我雄心壮志,实在不愿因受伤而放弃理想抱负。就在一筹莫展之际,听闻来了位走江湖的游医,在县衙边上支摊子义诊,县令都亲自助阵。朋友叫我赶紧去试试看。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死马当活马医。
提到医术精湛,我以为游医肯定是上年纪的老人家。到现场一看,竟是个小女娃,十二三岁的年纪,气定神闲地坐诊。
在她的治疗下,我这手才保住。可惜,没人知道游医尊姓大名,更不知她来自何方,将去哪里。
姑娘您和那位游医,眉眼相似,先前我将姑娘认错了,实在不好意思。”
中年男子致歉,但观其眼神,似乎仍未放弃,试图听到什么如愿的话语。
结果,一如当年三缄其口未道姓名的游医一样,李书音肯定地告诉他,认错了。
和老翁等人不同,男子说话偏向中都一带的口音,李书音完全能听懂。
因此事,两人聊了几句。
得知他们可能前往望郡,男子提醒,说:“近两天,那边戒严,看样子怕有大事将要发生。你们最好先别过去。”
莫须弥不以为然,说:“这半年,望郡一直戒严,百姓出入倒没受影响。”
“这次和以往不一样。总之,你们最好推迟入城,看看情况再决定吧。”
听语气,此人仿佛知晓什么内幕。
李书音和莫须弥对视一眼。
看状况,中年男子多半不会细说。李书音只好放弃,道谢说:“多谢提醒。”
“要打仗了吗?”
一个小少年好奇地凑过来,不知何时出现在附近的。他衣衫破烂,蓬头垢面,浑像个叫花子。
中年男子沉默,更坐实少年所说。
老妪带哭腔对天乞求:“老天爷,你睁眼看看,这仗不能再打了呀!”
少妇已低声啜泣,把头撇开,暗自抹泪。老翁搂着孩子,一声接一声地叹气。
气氛一下子沉闷起来。
小少年挤进圈子,讲述自己获得的消息。
“我听说,北燕要攻打河鼓部,在两国边境陈兵布阵呢。说来也怪,河鼓部臣服北燕几十年,听话得像一条狗,怎么也走上朔方部的老路了?”
“假意修睦,稳定人心,时机一到就赶尽杀绝。这不是北燕一贯的伎俩么?”莫须弥冷哼,眸中似有怒火。
李书音忿忿:“一个朔方的前车之鉴摆在那儿,中都偏不信邪。惟愿这次他们看到河鼓部的下场,能硬气点儿。”
老翁道:“战场总是残酷的,一旦开打,必有伤亡。我家两个儿子都牺牲在战场,剩我们老的老、小的小,只能逃难到南边去,讨个生活。
以前,我家大朗归家探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