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侧目见她未跟上,尧相顾高声喊话:“愣着干嘛?”
冷风冷雨,冷面尧。
少时读书贪玩,没少被夫子拿戒尺打手心。那夫子整日板着脸,像个活阎罗。
此刻,尧相顾跟夫子简直一模一样。
许是心怯,她左手抓蓑衣右手拿斗笠,跳下车时膝窝子略弯,痛感袭来,不禁嘶声。
“戴好斗笠。”
那头发话。
心一抖,她乖乖照做。
巷子尽头,屋舍前,李书音驻足凝望。
庇檐下挂一门匾,上书“沐音斋”。
不知为何,分明初次到此,却感到莫名亲切。
进门后,见到院子,愈加喜欢。
四合院布局寻常,院墙周围栽着一圈青皮竹。北面主屋住人;西边辟出一块菜园子,地头蔬菜种类多,长势很好;东边是花圃,靠主屋方向有棵参天银杏,枝叶繁茂延伸出来,最适宜夏夜纳凉。
冒雨穿过庭院,尧相顾嘱告:“吃穿用度皆已备齐,若无必要,别出门。”
雨水淌过瓦沟坠落,形成一面雨帘。帘子后,那道玄青色背影模糊。
瞬间晃神,她将那人错认成那位如月般皎皎的温和郎君。
“这儿离中都很近,没事别瞎跑。”
是了!魏溪亭一贯温柔谦和,哪会这般冷峻。
“尧郎君。魏卿他是不是出事了?”
会客厅外,尧相顾步子微顿,慢慢转身,目光堪比寒冰利剑。
小姑娘杵在院中央,眸光坚定。
他直直地瞧上一阵,才说:“革职查办,人在诏狱。”
“轰隆隆——”
天空惊雷乍响。
‘诏狱’二字砸得李书音陡然心惊,双腿发虚。
诏狱专办重犯,里间百种酷刑,进者九死一生。从前听闻,元嘉十九年春闱舞弊案,肇事者被羁押诏狱,出来后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不成人样。
脚跟似被定在原地,她提着口气,颤声问:“我回宫,能不能换他出来?”
明明怕到不行,眼神却万分坚定!
尧相顾探究地打量。
“皇上需要我赴燕为质,圆他棋局。我若答应,能不能换魏卿出诏狱?”
天子下旨,启容尔等抉择?
忽而嗤笑,尧相顾腹诽小姑娘天真。但见她决绝,便又生出一丝钦佩。
“他费尽心思送你出宫,不是让你随便回去的。”
“那是诏狱,他会死。”
“死?”
冷笑几声,略略回想,尧相顾敛住笑,走到她面前,俯身凑近。
“他连生死门都闯过,诏狱算什么?”
切齿之言,怒气冲天。雨水沿着他硬朗的面庞滑落,目光犀利,更衬得他像地狱罗刹。
寒意浸透四肢百骸,李书音心生恐惧。然而,面上仍死守着骄傲和尊严,直直地看着对方。
“他让你等,你就等!”
“我要回去!”
小猫儿才长出尖牙,十分嚣张。
“你想让他所有努力付诸东流,大可任性而为。”
目光相接,火花四溅,气氛剑拔弩张。
“砰砰砰。”
院外传来叩门声,打破僵局。
示意她先进屋,尧相顾独自过去查探情况。
近日梦魇连连,李书音身心俱疲。忽闻噩耗,以至急火攻心,神昏意乱。进屋后,瘫坐在临窗竹榻上。
很快,尧相顾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位老妇人。
老妪年逾古稀,满头银发在头顶绾个髻,荆钗布裙也掩不住雍容气质。只一眼,便能勾勒出老人年轻时的风采。
老人家慈眉善目,笑盈盈地欠身,朝她道个万福。
她正准备还礼,老妪忙搀住。
“姑娘,使不得。”将人上下打量一番,老妪称赞,“眉如翠羽,肌如白雪,好生标致。”
论容貌,她虽不能说倾国倾城,但也担得起美人之名。换做平时,必要客套几句。只是,眼下甚是乏累,她便敷衍地笑笑。
尧相顾简单介绍,老妪姓方,住隔壁,往后几日由方婆婆照料她饮食起居。
李书音客客气气地道谢。
“我锅里还蒸着饭,得先回。晚些姑娘和郎君过去用膳。”
说罢,向二人颔首,恭敬退走。
方婆婆走后,尧相顾找来干净毛巾递给李书音擦头发。而后,穿过会客厅,从西边卧室找出药箱。
搬一把竹质矮凳,招呼她过去。
检查后,发现刺锥得很深,难拔。换作其他娇滴滴的小姑娘,只怕早就泪眼婆娑了。
至此,尧相顾脸色终于柔和了些。一边处理,一边闲话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