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主

小面人捂着脸哭哭啼啼，伤心欲绝。

丛梨被它哭得心慌，顿时生出一种欺负小孩子的负罪感，只得软下语气安慰：“好了好了，不哭了，那你先说说，我要怎么做才能解开你身上的禁制。”

“给我一滴血。”

小面人收了哭声，揉了揉根本不存在的眼睛，撇嘴道：“那树妖想让我择它为主，我不愿意，它就用咒术将我禁锢在镜子里，让我一日不择主就一日不能离开，所以，你只要给我一滴血，我择你为主，就能破了它的禁制。”

“就……这么简单？”丛梨有些狐疑。

小面人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道：“你也别不乐意，我可不是什么普通镜子。”

“知道知道，你是姻缘宝鉴嘛！”丛梨故意逗它。

小面人闻言果然跳脚，怒道：“什么鬼姻缘宝鉴！那是树妖为了禁锢阴魂瞎扯的，我可是顺应天道而生的造化镜，怎么可能局限于区区姻缘二字！”

“噢……这么厉害呐！”丛梨作恍然大悟状，而后话锋一转继续逗它：“那怎么连一个小小的树妖禁制都破不开？”

“那是因为——”小面人忽然顿住，过了片刻泄气道：“算了，说了你也不懂，总之我现在灵力受损，你捡大便宜了。”

丛梨抬了抬眉毛。

她倒不在意小面人是不是造化灵器，但眼下和陆烬断了联系又意外掉进镜子，要想离开这儿，镜灵显然是唯一的突破口。

既然这家伙宁愿选她也不愿意追随那个所谓的姻缘仙人，想来两人不是一伙的。

“罢了，看在你不愿意助纣为虐的份上，我就收下你了。”丛梨笑眯眯开口，指尖凝出一滴血点在小面人额心。

小面人：“……”

虎落平阳被犬欺，掉毛的凤凰不如鸡。

要不是没有第二个选择，它又怎么会选这么个要天赋没天赋，要修为没修为的小妖做主人。

额间殷红的血液很快被吸收得一干二净，小面人浑身泛出莹白柔和的光，身上被青萍勒出的痕迹开始慢慢愈合。

灵器择主定契和属使结契不同，若说属使契约还算是于双方都有利，那么灵器择主定契就纯粹是灵器一方无条件的臣服。

血契之下，锋刃向外，永不背叛！

这是灵器对持有者的忠诚宣言，也昭示着择主定契对灵器的绝对束缚。

“我都认你为主了，你就不能把这玩意撤了么……”小面人扯了扯脖子上的碧绿丝绦，形容萎靡。

丛梨失笑，扬手将青萍收入袖中，主动介绍道：“它叫青萍，也是我的灵器，不过还没有生出灵智。”

“一块残片而已，当然生不出灵智。”小面人低声嘟囔。

它这话说得轻，丛梨也没听见，倒是头上沉重华丽的新娘花冠压得她脖子疼。

“对了，你有名字吗？我总不能一直叫你面人儿吧！”

丛梨揉了揉酸痛的后颈，暗忖当新嫁娘可真受罪。

小面人一怔，忽然就没了话语。

已经很久没有人问过它叫什么名字了。

小面人忽然想到阔别百年的世间。

萧萧松林山间风，溪水石上青碧痕，或是飞鸟轻掠，或是花朵芬芳，一切都因为眼前这个人，触手可及。

世间因果本如此，有得便有失。诚然它失去了一些重要的东西，譬如自由，但同时也得到了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东西，譬如真实的世界。

“回……主人，我叫奉月。”

憋了半晌，小面人终是蚊蚋似的挤出了几个字。

虽然还是别扭，但它是心甘情愿的。

丛梨眼底漫上柔和，道：“奉月这个名字很好，我叫丛梨，你要是不习惯，以后也不用叫我主人，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其实她也不是非要收下奉月不可，只是这幻境中变数太多，为了尽快找到陆烬，还是将它留在身边比较安心。

“哼！你不用激我，”奉月双手叉腰转过身，气鼓鼓道：“我既然择你为主，你就是我的主人，不过是一时叫不顺口而已。”

丛梨闻言挑眉：“想不到你还挺有契约精神！”

奉月昂首：“那是自然！”

丛梨轻啧一声，到底没忍住，抬手撸了一把对方圆圆的脑袋。

唔……触感果然和想象中一样绵软有弹性！

“啊啊！你不要随便摸我的头，男人的头岂是能随便乱摸的？”

奉月捂着脑袋一蹦三尺高。

丛梨忍不住乐了：“男人？你才多大点毛孩子。”

“才不跟你一般见识。”奉月扒拉了一把光秃秃的头顶，就好像整理自己被弄乱的头发似的，道：“你不是要去找那个放火烧山的大魔王么？走吧！”

说罢就朝门口走去。

丛梨跟在它身后，有些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