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时有序(四)
着,好半晌才终于躺在了床榻上。她侧着脑袋,余光看着苜蓿将屋子内的烛火一盏盏吹灭,盯着帷帐的扎顶,眼皮逐渐灌上铅往下沉,心里暗叹今日这一日真是过得和三日一样长,累得她四肢都酸胀。
累得她连今日一并几桩摸不着头脑的事儿都来不及去想,就已经伴着点起袅袅的香炉薄烟沉入睡梦之中。
苜蓿还忙着收拾桌案上面的糕饼点心,正准备叮嘱自家娘子,明个儿起来时候可得多添件衣裳,不能再继续贪凉呢,一转头便瞧见熟睡在床榻上面的人儿,呼吸声均匀绵长,于是自己往外撤的步子放得更轻了些。
只是她这心里面总不自觉在发突,一面感叹今日可以算是过活了十多岁年纪里头最最疲累忙碌的一日,一面又祈祷着老天爷,莫要因为她一时间忘记关窗的疏忽而让她家娘子真的染上风寒发上热。
只是事情一向都是不如人意的。
待到明玉总算是撑着自己沉重的身子从床榻上坐起来时,已经将近午时了。金灿午阳透过花窗落进屋内,可她却只觉得浑身发冷,连着喉间越发干痒,一股劲没憋住,翻起来咳了许久。
苜蓿闻声推门进来,无奈端进来一碗看着就很苦的汤药。“早些时候大娘子没见着咱们院子里头的动静,亲自来瞧了眼,果然您是病倒了。大夫已经来瞧过了,就是您倒春寒的风吹久了,寒气入体,大的毛病没什么,但这阵子苦,您是必须得吃的。”
她把手里的药碗往明玉面前一推,看着床榻上没什么精神的人儿正要开口,便立刻打断:“娘子,您这寒气入体,就是体现在咽喉处,什么时候您这咳嗽止住了,才能吃蜜脯!”
明玉这下是彻底没辙了。皱着眉将汤药一口气往肚肠里头灌完,忙让苜蓿将花窗推开一些,屋子里闷了半个白日的味儿混着这苦汤药的草味儿,实在是难闻。苜蓿虽有些担心她的身子,却也没法抗逆,只能又硬着头皮叮嘱了她几句后,被明玉抱着脑袋赶出了内室。
一时间,整个琼枝宇里面只剩下窗外的鸟鸣声与风过梨花树杈间的娑娑声。这会儿明玉病得最厉害,才起身没半个时辰,又是觉着头脑胀痛得很,于是将原本被苜蓿扎起来的帷帐放了下来,准备着又要往被捂得有些烫的被褥里头钻时,她似乎听见窗外有几道异响。
“昨日听闻明玉娘子病了,小爷这不就来送药材了,不知明玉娘子今日可能赏脸,让小爷见着一面?”
明玉后脊瞬间僵直,连抓着被角的手指都抠紧些。
当真不是她病糊涂了听错了,是昨日那人真的又来了。
她赶忙将方才睡醒时拨开帷帐的那条缝合上,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装束,又摸了摸头上,一个挽起来的发髻都没有,再攥了攥拳,身上亦是使不上劲儿,只能躲在帷帐后面,声音透着虚弱:“这位公子郎君,昨日来了,今日又来。若是您有要紧事情要说,大可以从我阮府大门进来传话,可您这几次三番往未出阁的娘子院子里头的院墙上面攀,我实在是不明白您的用意。”
花窗外的院墙上,声音停顿片刻,复又笑着道:“小爷不是说了,明玉娘子生病了,小爷是来送药材的……”
“劳烦公子郎君。大夫已经来过了。”
明玉被他的言语惹得有些恼,想再将身子撑起来一些,胸脯里面却恰好漏了一口气,引起来好一阵眩晕的咳嗽。
她咳得着急,没注意到院中墙头上落下一声轻盈的步子,落到地上时恰好踩上墙边铺平的松散卵石上,发出轻微叮当声响。只下一瞬,那声音便落在了花窗的窗台便,嗓音中少了几分先前玩笑的意思。
“小爷机灵着呢,我哪里不会知道明玉娘子不差治病的药材,索性就自己做了点小吊梨汤,昨日想着若明玉娘子只是说些气话,这糖水也就吃着玩就是,润肺补气的东西平日里也该多用些的。不过瞧着如今状况,这小吊梨汤,小爷倒真是送对了。”
明玉缩在帷帐后面,抱着怀中的被褥,听见窗台上的确似有食盒被搁下的动静,却更不敢挪动身子了。这人不太对劲,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汤,阮府也不是不会烹制,有劳这位公子郎君费心,但你我并不相识,我没有收下的理由。”
外头的那道声音却像是停在了她窗台处,再度响起时带着些不敢相信。“那怎么能一样?这可是小爷我亲手做的,别人想喝小爷还不给做呢!”
明玉是病了,并不是碰了脑袋傻了。她这会儿几乎能断定,这就是个入京城来放浪的纨绔世家公子,家境应当也还算是殷实,才会有这般孩童的心性。
外头的人没听见屋子里面的回应,才有些后知后觉道:“不是,明玉娘子,你不会是以为小爷在这里面下了药吧?”
还未等得及明玉反应,便听见有食盒被打开,里头瓷勺与碗碟轻碰的声音。外头的人儿声音嘟囔不清,明显一副恼着的样儿。她依然半呆着,听他念叨一声:“小爷我惜命得很。这试毒我也试过了,要死也是小爷先死……得了,你就不喝吧,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