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十年为仆

莫言下岭便无难，赚得行人空喜欢。

正入万山圈子里，一山放过一山拦。

玉州地界虽然不大，但那些山河林岛无一不有，距离奇杲山三百多里的縠纹云岛便是其中之一。

这岛浮于江上，其北面常年飘着层薄雾，夏日时分江风一吹，就好似掀起了纱帐的一角。南面则承接了更多的阳光，高大的植物多长在这一面。

傍晚将至，岛上的丹房里炉子正旺盛地烧着，药材的香味溢满了整间屋子。门边的窗户紧闭着，以免火苗脱离人的掌控。

葵仁穿了身夏季的道袍，正端坐在炼丹炉边，面前放了个大沙漏，两眼圆睁，时刻注意着炉内的情况。她的额头渗出滴滴汗水，柴火的烟气使她不住地眨眼，即便如此她也不曾松懈。她做事总是这样专心认真，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这一点正是被鹿尘看中的。

在丹房东侧打坐的鹿尘被窗外归鸟的鸣声唤醒，定睛看了看炉边盯火的葵仁道：“徒儿，几时了？”桌上木雕的龟形香插中燃着袅袅烟缕。

“快过酉时了师父。”她认真做事的时候很少分心旁的事，连师父也不看一眼。今日也同样。

“唔，大致两个时辰了，可以熄火了。”语毕便打算起身去拿那些陶罐。

“不行，还差一刻钟呢。”说这话时，她头顶那根酸枣枝刻的祥云纹发簪似乎都比平时看着锋利些。

鹿尘只好又坐了回去，随即伸手从旁边的抽屉中摸出一把手柄镶了玛瑙的玉制痒痒挠来，用它在身后抓蹭着。

“师父。”

“怎么了？”这突来的一声，叫鹿尘赶忙停下了动作。

“您别动，有风。”

听了这话，他苦笑道：“傻孩子，一丝不苟也不是叫你做事呆板呀。什么事都分毫不错的那是真神仙，就咱师徒俩这道行，还是要在人的承受范围内行事的。”

然而他的这番苦心劝导并没有得到回应。屋内气氛凝固了一盏茶的时间，那漏斗也落完了最后一粒沙，只听葵仁长舒一口气道：“好了师父，徒儿要熄火了。”

“哦好，我去拿陶罐来。”

待到葵仁将火灭尽，鹿尘打开炉门，手持三个身刻鹤鸟、松柏和八卦纹的陶罐，将之悬空倒放在炭火上方。等罐内充满了火温烟气和丹药香后，鹿尘迅速地用一金制小铲将炼制好的丹药分别装进对应的陶罐中，并在余温退尽前用道法将之封口。

“师父，我来放吧。”此时葵仁又恢复了往日乖巧的神情。

鹿尘一扭身道：“烫，你拿不了。”

“徒儿可以的。”

他此时却神秘地对葵仁耳语道：“为师这三罐要放密室去。”

“可这只是普通丹药啊。”

望着葵仁天真的样子，鹿尘叹了口气道：“苍元那老贼最近来得勤，到时候别说是三罐丹药了，就是咱门外的花他都得拔走几棵。不藏赶快起来呀，以后咱俩就得喝风啦。”

听师父这样奚落苍元，葵仁不禁笑道：“苍元师父哪有您说得那么恶劣。”

“那老家伙，哼，天天都在忙他的逆天计划，可怕着呢。”说着便捋了捋嘴边的短须。

“您不怕我学给他听？”

“我可不管他，只要别扯上我和我的好徒弟，他尽管去外面疯吧。行了，你去玩儿吧。顺便看看那边的橘子，别叫鸟都给叼吃了。”

“哎。”葵仁应了声便转身出门去了。

将丹房的门掩好，鹿尘独自一人走到了地下的密室。手中端着陶罐，心中想着自己的苍元师兄。他最近异常忙碌，不断地跑到岛上拿药，许是一场恶战即将打响了。

鹿尘不太愿意管外面的俗事，他总认为一切发展都有其天理运行，以人力强行去改变太过冒险。他只要顾好自己和葵仁，就仿佛拥有了一切。可若说他不但心自己的师兄、师侄们，那也是不可能的。

思考至此，他又将那三罐丹药往石壁上的空格里推了推，这才放心地离开。

“爹，娘，我回来了。”李翥珏的出现并没有打断持续已久的争吵。

“你看看，我就说你多此一举。珏儿三岁习武，如今也有近二十年，平常人谁能碰着他？”

“总归不是你当娘，你就不兴人家是一群人？”

“哦，那人家都吃饱了撑的，天天蹲城门口逮你儿子？你整日都胡想些什么！”

“我胡想？要不是你做那得罪人的差事，当初干嘛还把他送到小叔那去？你不管，还不许我管了？到底就这一个儿子，就没见过你这样的爹！”

“你就非得天天盯着他，多大个人了，你还当他是小孩儿啊？他是没胳膊还是没腿，天天眼睛就长在孩子身上，你都不害臊？”

“我是他娘，我担心自己儿子我害什么臊？我......”

两个人都站在桌子边瞪眼跺脚，伸着脖子拍着手，嗓门一声比一声大，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