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张伊仿佛有点醉意，不给林玥回应的机会，接着说，“玥玥，我刚才还在想这有什么道理可言，你这么漂亮、有才华又努力的女孩子，活得这么辛苦还一眼望不到头。从我认识你开始，除了你失恋那次，你对你的家人、朋友从来不展示负面情绪，都是你在安慰我们，倾听我们乱七八糟的事情。我从来没有见过哪个人会是你这样子的，你怎么可能没有怨没有恨呢？”

徐蓉也许是担心张伊说话过火，忙接着说，“玥玥的情况我们都了解，我觉得她想的是，她不能怨，不能恨，也习惯了这样的为人处世。”

林玥苦涩地笑了笑，“我知道你们不信。但是我真的活得挺满足的，这几年我在公司很少参与交际和对外联络了，工作熟门熟路，也有想要努力的目标。各有各的活法，我的条件就在这儿，当然不能活得像大小姐你一样潇洒。”

林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仰头喝下去，又接着说，“我真不是鸡汤看多了。我们这样如果还算辛苦，那更多人的辛苦算什么？至于道理，人生的苦涩在于很多事情就是不讲道理，但人生的美妙之处也在于有不讲道理的事情。”

徐蓉温柔地握着林玥的手，“玥玥，伊伊是希望你能够敞开心扉，稍微放下一点骄傲、自尊，或者其实是自卑，接受想帮你的人对你的支持，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只要是真心想帮你的，不要总想着‘我不应该接受’‘我不能接受’。我们想帮你，你最多也只能接受我们请你出去玩、吃饭，这个没法强求。但是你的亲人，无论是什么亲人吧，你不用跟他们太客气，他们也不想。”

林玥似有所悟，“我哥是不是又找你当说客了？”

徐蓉无奈，“他说怎么也劝不动你…”

林玥笑了笑，“我哥就是杞人忧天，不过他打扰你有点过分了，这是我和家里的事情，不该把你们牵扯进来。”

“这怎么能算打扰呢？我们高中就认识了，大学的时候骐安哥还请我们吃了好几次饭呢。”

张伊这时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她的手机铃声响起。林玥起身拿过她的电话。

“卢熙川？我是林玥。伊伊醉了，睡着了，我们在二楼。”

多年不见，卢熙川稍微胖了一点，人的气质也越发稳重成熟。他和林玥、徐蓉礼貌地打招呼，“账我结过了。”

然后在她们要把张伊搀扶起来之前，卢熙川直接抱起张伊下楼，吸引了旁边几桌客人和服务员的目光。

徐蓉拿着张伊的包，林玥拎着两个张伊带来的纸袋，两人也疾步下楼。卢熙川把张伊安置在副驾驶座，转身对她们说，“一起走吧。伊伊之前跟我说了要送你们。”看到林玥拎着的纸袋，他又解释，“我们回国之前去旅行买的巧克力，伊伊说也不知道你们现在喜欢什么，太贵重的又担心你们不收。”

林玥和徐蓉也不客气，坐到车后排。卢熙川问了她们的地址，发动车子启程。

“林玥，徐蓉，你们最近几周都在坛州吧？班长前两天跟我说，要筹备一次高中毕业十周年聚会呢。等我们商量好具体安排，会在班级群里发消息。”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卢熙川又补充道，“班长是想把在坛州的同学们都邀请过来，我们班在坛州的还是挺多的。机会难得，十年还是很有纪念意义的。有时间一定要来。”

徐蓉回复说，“好”。林玥没有回复，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看向窗外。

林玥的住处离市中心有一段距离，到小区门口，林玥道谢后下车刷门禁卡，心不在焉地走回家。

把巧克力放到冰箱里，再简单收拾屋子、洗澡之后已经快12点了。林玥躺在床上，却辗转反侧，又是一个失眠的夜晚。

她闭上眼睛，数水饺数到一千只，还是没法睡。她起身去厨房，热了一碗牛奶。

喝完牛奶又关灯躺回床上，林玥听到外面的雨声。坛州的夏季很少下这么多雨，林玥到北方多年，已经被迫接受了干燥的气候，她倒是喜欢四季分明，对于今年坛州意外的多雨，反而有些不习惯。

尝试着闭上眼睛，林玥一时还是无法入睡。

那种紧绷状态无法放松却还要坚持的疲倦感又不合时宜地在夜深时袭来，她忽然好想爸爸、好想哥哥，但终归是不能在这个时候给他们打电话，而且上高中以后，她已经很少对他们表达自己的太多情绪和脆弱的一面。她也不知如果此时身边有一个坚实的胸膛，她是否会毫无顾忌地扑进这个怀抱里。

慢慢地，好像远方飘渺传来了钢琴的声音，是她很熟悉的曲子，此刻却想不出名字。一只柔软的、带着温度的手牵着她，一直走，一直走，天越来越亮。

“妈妈。”她呢喃着说。

手机闹铃声响起，林玥坐起来。天已经晴了，早晨的阳光钻过窗帘的缝隙探进来。

林玥洗漱后到厨房开始准备今天的饭。开火给牛肉焯水，再搭配胡萝卜、土豆用电压力锅炖，清炒油麦菜，把玉米稍微加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