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高令嫣在丞相府暗卫的一路护送下终于平安地回到北岳的京都邺城。她先是请碧梧将林鹄和茯苓带至高涵为亲王时的府邸安顿好,然后再拉着梨蕊的手直奔宫中找高翊。
此刻,高翊正于太极殿东面的麟趾阁设宴款待群臣,高令嫣尚不知道十年前她那个温润如玉的兄长如今已经变得更加成熟稳重,不但举止端雅,而且风姿卓绝。
歌舞助兴酒酣耳热之际,位居太师又执掌禁卫的清河王高沁带着手捧四方锦盒的亲信邢彻步入大殿。然而,在座的大臣早就习惯了他既不用人通传,亦不需要行礼的嚣张模样,故继续专心欣赏精妙的歌舞,毕竟大臣们都知道,就连他的亲信几度犯跸都不用受到责罚。
高翊命近身侍卫叶希声接过那个四方锦盒,他打开后才发现里面竟然是一颗发丝凌乱鲜血淋淋的人头,而这颗人头的主人正是戍边大将军尉迟炎的副将孙燮。震惊之余,他背过手去,咬紧牙关,尽力掩饰自己的悲伤与愤怒。冷静过后,他推断孙燮惨遭不测的原因多半为曾劝说自己重掌大权一事已被高沁知悉。就在此时,他忽然听到麟趾阁外传来一声稚嫩清脆的“皇兄”,于是即刻命叶希声盖好锦盒。如果说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是值得他用生命去守护的,那么除了北岳,就只有高令嫣这个亲妹妹了,因此他不允许自己的妹妹见到半点儿血腥。
高沁眼见高令嫣跑进大殿,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假装热情地说道:“原来是嫣儿回来了。”
高令嫣望着比她高出大约两头的高沁,气呼呼地说道:“不许皇叔叫我‘嫣儿’,不许那些欺负我皇兄的人叫我‘嫣儿’!”
高沁听后立即收起假笑,面露不悦之色。
邢彻见状上前一步说道:“公主,王爷如今已贵为太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高令嫣双手叉腰,歪着脑袋,不服气地说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便还是臣。君臣有别,礼不可废!”
高翊走过来,拉起高令嫣的小手领到上座,忍不住问道:“嫣儿,你这次回来怎么不派人事先通知皇兄一声呢?你瞧,皇兄都来不及去城外接你。你都不知道,皇祖母近来总是念叨你,而且还给你留了很多好东西呢!”
高令嫣缓缓低下头,深吸一口气,继而答道:“皇兄,嫣儿以后都不走了!”说罢,她原本强忍的眼泪一颗一颗滴落在高翊的手背上。
高翊的心中隐隐不安,自责地望着面前伤心垂泪的高令嫣,一心只想拉着她的手尽快离开这满是外人的太极殿,小心保护起她这个无枝可依的孩子与生俱来的骄傲。
高令嫣眼见高翊拉着自己的手臂往殿外的方向走去,她不由得眨了眨眼睛,接着问道:“皇兄,宴会就这样结束了吗?”
高翊转身看了高沁一眼,然后对高令嫣说道:“我们北岳的江山有皇叔一个人看着就够了,皇兄现在就带小嫣儿到圣寿殿看皇祖母去。”
每次提到太皇太后,高沁立马不再作声,他自然也就无心留难高翊与高令嫣兄妹了。自从景平之变后,太皇太后就不许他再踏入圣寿殿半步,就连为太皇太后侍疾都没他的份儿,日常问安他也只能恭敬地站在殿外候着,这十年来一直如此。
高翊领着高令嫣从皇后赵映雪的昭阳殿和婕妤夏弱水的仙音殿路过,再穿过御花园里的一条小石子路就来到圣寿殿门口。他俯身摸了摸高令嫣的小脑袋,温柔地说道:“嫣儿,以前皇兄没有能力保护你,因而母后才会将你送去外公那里。皇兄保证以后都会好好照顾你,不会再让你伤心难过了。”
高令嫣忽然想起元家的几位哥哥也对她说过同样的话,因此忍不住问道:“皇兄,大家为何要对嫣儿这么好?”
高翊轻轻拍了拍高令嫣的肩膀,答道:“因为对家人好是不需要理由的啊!”
圣寿殿内,太皇太后正闭目养神,凌霜则在一旁默默陪伴着她。这两年,她不时身体抱恙,因而高翊特意托自己身边最擅长推拿的凌霜到这里来悉心照料她。平日里,她总是静静地坐在空旷的大殿中央,就连御花园都很少去,也只有在高令嫣回北岳小住的那些时日她才能够笑得多一些。
高令嫣一踏入大殿内就迫不及待地扑到太皇太后的怀中,紧紧地抱着她,不肯说话也不愿放手。她既高兴又担心,于是赶忙从面前七宝镶嵌的兽脚三足几上拿起一块南枣核桃糕递了过去,哪知高令嫣却趴在她的腿上放声大哭起来。
太皇太后见状吓了一大跳,一边轻拍高令嫣的后背,一边缓缓地说道:“嫣儿不怕,有皇祖母在这里,天大的事都能给你担着,你什么都不用怕!”
高翊站在一旁不忍打扰,遂悄悄退到殿外,仔细吩咐叶希声将高令嫣住惯的琼华殿尽快打扫一遍,并命人提前备好高令嫣爱吃的糕点和菜肴送至圣寿殿。
清河王府内,高沁正在书房抽起有关国政大事的奏章,只挑拣一些无关痛痒的奏章留给高翊批阅。
邢彻带着试探说道:“王爷,今日宴会之上皇上对王爷似乎颇有微词,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