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梧宫之行

姚安连忙噤了声，专心研墨。

韩越思忖片刻，拿起笔来，却不知如何落下。

想当初，自己也有鸿鹄之志，自命不凡，如今跻身朝堂，变成了岌岌无名之辈。现在更是可笑，竟要干起这保媒拉纤的营生。

想来自己此生所求，终不过镜花水月一场。

韩越啊韩越，你可真是越来越有出息咯。

翌日午后。

韩越连午膳都未来得及用，匆匆整理好手边公文，便赶往凤梧宫前候着。

等了约半个时辰，依旧是昨日的那位宫人前来，带他入了前殿。

凤梧宫乃是太后严氏独居之所，韩越也是第一次来到此处，不由更加小心谨慎。

进得宫门内，未敢开口，先行跪拜大礼请了安。

而鎏金珠帘之后，端坐着一位素服妇人，虽年近半百，却仍是风采不减。

“起来吧。”太后徐徐说道。

韩越虽站起身来，但依然恭敬埋首持礼。

“公主之事，陛下也曾多次与本宫商议，只是本宫年事已高，迟迟未能有所决断。依照规矩，皇室公主的婚事，自该交由宗室商议，如今陛下他将此事托付于一个外臣，想必对你信任有加。”

“微臣才疏学浅，蒙陛下不弃，当竭尽全力为太后、陛下分忧。”

严太后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本宫听闻你在礼部任职，素来谦良恭谨，此事交由你去办，本宫也很是放心。”

“微臣多谢太后娘娘赏识。”

“依你之见，这京中子弟，可有合适的人选？”

韩越忙从袖中取出一份草拟的名册，躬身呈上，“公主身份尊贵，下官自不敢妄断，此乃下官于太学之中择取的名册，其门第，才学，品貌，皆为上乘，还请太后娘娘过目。”

内侍宫人端正接过，粗略查阅后，呈于太后。

严太后只是粗看一眼，便搁置在了一旁，似乎并不感兴趣。

“本宫今日召你前来，除了想看看你拟定的名册之外，尚有一人，想向你举荐。”

“太后娘娘看重之人，定是出类拔萃之辈。”

严太后微微侧了身，倚坐于凤位之上，神情之间有了倦意。

“你可知晓辛归？”

“辛归……若下官未曾记错，太后娘娘所言乃是长平侯。”

“不错。”

“微臣听闻长平侯有孔明之才，潘安之貌，却是天妒英才，少年早夭。可惜下官入仕时日不久，与长平侯只有一面之缘。”韩越言语之中，难掩感慨之情。

“辛归，的确是世间无二的少年郎，所以安汀才会倾慕于他，这么多年，眼中再无他人。只怪当初国中天灾人祸频频，长平侯屡屡被委以重任，时常奔走在外。哀家虽有心成全他们二人，奈何天意弄人，竟让如此良材美玉就此陨落。”严太后言语之间感伤不已。

韩越一时沉默，思忖该如何回话。

长公主与长平侯，是所有人眼中的意难平。

可无论多么惊世绝艳之人，都已化为尘烟，流于世俗传说。

活着的人，又能如何呢？

“太后，此等旧事，还要莫要伤神才好。”内侍宫人低声劝解。

严太后挥挥手表示自己无妨，继而看向韩越，“本宫提及旧事，并非感伤之举，只是今日要举荐之人，与那辛归，也算有些渊源。”

“下官愚钝，恭请太后娘娘明言。”

“此人名唤穆寒，是我娘家族中一远亲，也算是我的远房外甥，自幼也是精于文墨，颇为聪慧。更重要的是，前日本宫族中亲眷前来问安，本宫远远地见了他一面，竟发觉，他与那长平侯，有五分相像，心中便惦念，若是让安汀见到了他，心中该是有所宽慰吧。”

韩越的眼瞳重重一震。

这些日子以来，他虽奉皇命为长公主拟定择婿的人选，但心中总侥幸觉得，这些凡俗之人，断不会入公主之眼。

但若是出现了一个人，与公主曾经的意中人容颜相似，又才华横溢，那么……

韩越的手指不由攥紧了几分。

“太后娘娘慈母之心，公主定能明白。”不管内心如何波澜，他也只能强作镇定，依附太后之意回话。

“安汀素与其他女子不同，她的心思，连哀家也猜不透。陛下的意思，是想在年节之时，亲下旨意为公主赐婚。此事还望你思虑周全，让哀家也能了却这一桩心事。”

“微臣定当妥善安排，为陛下和太后娘娘解忧。”

严太后闭了双目，遣宫人送他出去。

韩越在宫门处再拜。

内侍监还礼而去。

韩越擦拭了额间密汗，微微锁了眉

本以为太后召见，是对名册中人有所不悦，没想到是她心中早有人选，要借自己的手，送到长公主的面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