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周（3）

犹豫不过几分钟，梁知予的头像又重新躺回联系人列表。

以真名为微信名的他居于列表中间的位置，大概是头像过于扎眼的缘故，无论是上划还是下划总能轻易捕捉到那条鱼，相当讨厌。

姜莱想了想，在他名字前加了一条鱼的图标，看着他顺利沉到联系人列表最尾端，这才满意。

几乎是被放出黑名单的瞬间，对方就发来了信息。简单的谢谢二字引人猜想，具体含义不明。

姜莱试图发一个合适的回复过去。

可爱的笑脸她不想发，显得自己过于殷勤；哈哈很傻，嘿嘿很呆，ok过于冷漠，“好”又有点词不达意。

想不到心仪的，干脆锁屏不回；幸好对方发完这条信息之后再无动静。

有几年没来伯克利，青春洋溢的面庞换了一批又一批，校园并没什么变化。

姜莱读本科的时候，姜一南和梁知予还在苦逼读博。她那会刚到美国人生地不熟，假期和周末一有空总会飞来这里。

“莱莱，你今年寒假回国过年么？”印象中姜爷爷常在视频那头殷切盼望。

“今年假期短，不回了哦。我在小叔这里。”

“噢噢噢噢，知予是不是也在，你们三个人亲如家人一起过年也好。”

“爷爷，寒假很短，我们过年学校不放假的。”

哪怕很多时候梁知予全天都泡在图书馆没完没了地写论文，她呢，则在对面刷剧看小说再和同学聊天。

一抬眼就能看到他的满足压过了无聊，内心雀跃像鱼儿不停在池塘里摆尾，四处飞溅的幸福水花溢出心田跳上嘴角。

“你一个人发呆傻笑什么呢？”姜一南压低声音无情拆穿。

姜莱收敛笑脸，瞪一眼，“我刚看小说，被甜到了不行么？”

“无聊的话你找同学玩，不用陪我和梁知予，憋不出来论文我们俩后年要延迟毕业了。”

“不是我们，只有你。”梁知予盯着屏幕淡淡冒出一句。

姜莱忍不住噗嗤一笑，又赶忙捂嘴怕打扰到其他人。

这一幕落在梁知予眼里，也跟着她弯了弯唇。

学校给她安排的住宿在校园南侧一角。

原专门给本科生打造的校内宿舍，西班牙式建筑围绕出一片小天地：种满绣球花的小花园，还有一小块修剪平整的草坪。

那间1930年代建造的餐厅至今仍在使用，已过午餐时间，餐厅坐着寥寥几个身影，机械般啃几口手边的三明治，眼神甚至都没脱离屏幕上的笔记。

圆拱弧度的长廊将光切割成等间距离，姜莱穿梭其中，和迎面而过的每个人微笑问好。

一切收拾完毕还不到三点，姜莱瘫在床上闭目养神，神志飘忽正要入眠，却被Kevin的电话无情叫醒。无非是问她安顿好没有，旅途顺利不顺利，住处安全不安全这样的问题。

要不是上周姨妈刚走，姜莱真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激素分泌失调，怎么对他越来越没有耐性。

蹩脚的中文，故作撒娇的语气，还有不合时宜的儿化音。

不够成熟，不够沉稳，也不够独立。

另一个声音从心底响起，“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掉总拿那个人当参考对象的毛病？”

有么？她陷入沉思。

“莱，你在听么？”

“Kevin，我得换身衣服出门跟苏禾吃饭。101晚高峰会很堵，你懂的。”

“哦，好吧。”

姜莱化了个淡妆，换了件条纹衬衫裙，帆布鞋一蹬，干净清爽。刚走到校门口，熟悉的倩影映入眼帘。

上次见面还是春末，两个人的笑容都咧至嘴角，抱了又抱的亲热劲一时半会散不去。

“我还真得感谢你导师呢，现在想见你一面可太难了，Dr.姜。”苏禾打趣，白领装扮的她举手投足间多了不少职场人专属的干练气质。

“别，还没毕业不能乱喊。这么爱我的话，要不要考虑搬去洛杉矶陪我？”

不假思索的不要，“说得像我搬去洛杉矶就能见到你人一样？”

此话不假，每年除去一小半的时间在学校研究和代课，姜莱大部分时间都在各地进行field trip（田野调查）。

路途或长或短。

近处的岛屿，科罗拉多绵延不绝的落基山脉又或是黄石国家公园，还有意大利不知名的小镇。

有时当天就能往返，更多时候则需要停留至少四五天。和那些动辄在南美洲一呆就是大半年甚至一年的同门相比，姜莱的行程总体不算太夸张，出行最长的一次是在欧洲一个小岛研究了两个月的人类学概论。

为了避开晚高峰拥堵和伯克利附近街区那些脏兮兮的流浪汉，苏禾选择了学校附近开车五分钟可达的日料店。

“我对你好吧，知道你要来，提前一个月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