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lumn thirty six
Column thirty six
我走在路上。
空气沉默地陪伴我拖沓的脚步,像个拥有智慧,充满悲悯的老人,不言不语伸出布满老茧的手指,抚摸过发顶,抹去发梢上晶亮的水珠,连带那些无法诉诸于口的话语。
“嘟……嘟……嘟……”
仍然在颤抖着的手指插进口袋,掏出那只小巧的手机,手机是诺基亚公司生产的经典款3310,据说曾经有段时间,全球都掀起一股虐/待诺基亚的古怪风潮,火烧、枪击、坦克碾压等无所不用其极。
还有更加离谱的,说是某个法国制造商,曾尝试用徒手掰弯诺基亚3310,结果就是那部手机没出什么问题,反倒是那个不信邪的法国人,因为手指痉挛被送到医院。
如此看来,这确实是一部很适合吸血鬼的手机,最起码相对其他轻薄便携的科技产品而言,它没那么容易弄坏。
“凯伦?”
一阵电话忙音过后,吉安娜的嗓音在电话另一端响起来,她听上去有些疑惑,但良好的教养与礼貌促使她没有第一时间发问,她在等着我自己说出来。
“你能,你能帮我来看看安娜吗?”
我吸了吸鼻子,落在脸孔又顺着皮肤滑待嘴唇上方的雨水被吸进鼻腔,逐渐深入,和那些根本无法消化的蛋液混在一起,苹果派酸腐的时候甜气在身体里打转,难受的感觉还没过去,依然如咆哮的海浪般,孜孜不倦地鼓噪着。
“对,就现在,越快越好,我……这边出了一点小意外,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我不适合在那里再待下去了,你能来帮我看看她吗?就一会。”
“她……我很需要你。”
这辈子第一次向别人发出请求,我祈祷自己的声音里没有带着嗡嗡的鼻音,又或者是其他什么象征着软弱的调子。
“好的,没问题,我和老板说一声,马上就来。那你还需要……”
吉安娜爽快答应的声音,与电话挂断的声音几乎不分先后地响起,我将突兀挂断的手机攥紧在掌心,尔后又倏然松开,摸索着袋缝的位置,将它推进去。小小的诺基亚在外套口袋里不安分地跳动几下,似乎它也觉得不知所措。
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如此匆忙的挂断电话,这其实很失礼,吉安娜一听就像是还有话没有讲完,我应该耐心地听她讲完想说的话,再礼貌向她道谢,这才是最正确最无懈可击的决定。
大概只是因为,我需要的不是安慰,我只是想一个人呆一会。
我也想保护自己最后光鲜的权利,我需要它。
安静的走在细雨里,一只手撑着墙,慢慢往外走,将那间白色的木板门甩在身后,刚才出来的时候很急,又忘记向珍妮太太道谢外加致歉了,下次一定不能忘记,借了别人的东西那么久还没有还,真是太不好意思。
珍妮太太是个寡妇,生活一定也很不容易,如果迟迟拿不回自己的针线,说不定会再次找上门,到时候家里只有安娜一个人,她可不擅长应付这种人际关系。
“吉安娜:能麻烦你来的时候买一套针线盒,送给隔壁门103铺的珍妮?克劳奇太太吗?钱我稍后还给你,谢谢。”
将编辑好的短信按下发送键,擦掉敲打在手机发着蓝光的小荧屏上间歇不断的雨水,我继续往前走,一步一步,艰难而缓慢。
不远处的墙根底下,鲜红的血水被雨水稀释到失去了原来落下时的形状,由紧凑的一团变为散漫的一滩,洋洋洒洒飞泻出去。
刚才蹲在那里的紫发女孩已经不见了,掺杂着铄石和细沙的墙壁上,似乎还能窥见她皮肤滑过的伤痕,如同一道疤痕,大智若愚的沉默着,善良到不愿向任何一个人揭发曾经目睹的狼狈。
那个女孩,我希望她是回家了,此刻正坐在相比起外面还算温暖的家里,就这烧滚的白开水哈气取暖,顺便借着烧水的余温,将浇湿的衣服烘干,夏日里虽然不容易着凉,但是一旦感冒了还是不容易好,作为人类的我们都是如此脆弱。
而不是晕倒在了路边,被救护车拖走了。
或者更加糟糕的,她最好不是因为失血过多失去了生命,直接被丧葬车带进殡仪馆去。
我当时真应该停下来,花费那么一些时间,蹲下来,蹲在她身边,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将她搂在怀里,即使明知她不需要,即使明知这有损骄傲,也坚持一遍又一遍的,坚定而执着的重复那些无用却充满力量的话。
会过去的,会好的,生活仍要继续。
就做这些动作,说这些话。
就像现在我希望有人能对我做的一样。
本来计划在安娜这里呆上一整个周末,但突如其来的意外,迫使我改变了计划,提前——提早很多离家,那些血液的味道让人害怕,我第一次明白本能的反噬会是如此强大,强大到几乎超越理智。
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我就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