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入人罪
时又有几位狱吏帮忙,毫不避讳说出自己姓名,鲁惇也都笑着称谢。
此时已走到门口的张固不知为何眼皮一跳,还是没忍住问那正为小心抬回牢中的人道,“何故如此?”。
“惇已死亡无日,余事已不可为,唯有记下姓名,聊作报还罢了。”
(二)
为誉为‘天下首府’的京兆府衙门,又称南衙,专司京畿地区的刑狱钱粮诸事,其严格依据《营造法式》建造的府治建筑,以府门、仪门、正厅、议事厅、梅花堂为中轴线,辅以天庆观、明礼院、潜龙宫、清心楼、牢狱、英武楼、寅宾馆等五十余座屋脊高挑、彩绘精细的大小殿堂楼宇,布局规整,堂皇有炜。
其府门朝南而开,俨若城门,举目观之,甚是气势恢宏,巍峨壮观,进入其中,是一道仪门,过仪门就见大堂前院之中,立有一块戒石,南面书‘公生明,廉生威。’,北面则书,“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大堂也即正厅,是为府尹判官发布政令、处理要务、审理要案之地,甬道两侧是左军巡院、右军巡院、左厅、右厅、架阁库、使院等机构。大堂之中布局,与诸州县衙署并无太大分别,大堂正上方勒戒官员‘明察是非,断狱清明’的‘明镜高悬’匾额,公案后戒喻官员‘清似海水,明如日月。’的‘海水朝日图’屏风,两边红底黑字的“肃静”“回避”虎头牌,以及笞杖、夹棍、长凳等刑具。
听是今日要审探花为其族叔杀伤事案,京城百姓早早就来到府衙大堂等待,哪知这等了大半日,也不见府尹出来升堂,有几人实在忍不住急得直大声吵嚷叫唤,为立身大堂左侧的一铜面修罗回目看了一眼,吓得立时吐舌噤声垂下头去。
这铜面修罗正是从前的淮清帮长秦检。
而身旁诸人正是沈淙一行人。
沈淙正发愁如何进到京兆府之中,就见从阿妩从袖中掏出一方令牌来,这令牌他是见过的,岐王也有这么一面,当日带他去皇城司诏狱时用的便是此物,皇城司司兵探事见之皆是唯唯听命。只歧王本就挂着皇城司的职衔,虽是虚衔并不理事但却有威权,若是有令降下他们也不得不从,可阿妩怎会有此物,“这是?”。
谢妩一笑道,“姊夫给的”。
“还是很好用的”又恍然想起什么道,“差点忘了,姊夫让我将这个给你,说是凭依此物,可随时入宫见他。”。
沈淙两手接过,才道是一枚见方不满一寸的金印,印文为“维清缉熙”,金印四方都篆刻有相同字样,仔细分辨才道是‘吉利’二字。吉利,劭,只怕是皇帝的乳名,心下不觉吃惊,面上却未作色,只是纳入怀中小心收存好。
虽是有皇城司令牌在手,然皇城司无由却也无权干涉京兆府刑狱事案,除非是奉皇命,这时要再去禁中请得皇帝之命业已太迟,为今之计也只有,两人目光不觉相对,已是明白彼此之意。而他们之中,能与人人闻而色变的皇城司扯上联系的,也只有因瞽一目而为人贯之以‘鬼目’之称的前淮清帮长秦检了。
谢妩将令牌递过去,“小检子,就靠你了。”。
秦检双手接了,转目看向家主,见家主点头首肯,才且收入怀中。
见其似有担忧不安,沈淙触按其肩温声道,“但有罪责,我来担受。”。
秦检却是摇头,“我想家主不要出面,都由检——”。
话未说完,就遭否决,“不行”。
言语仍是温和清正,可却是不容有疑的坚决。
“可——”
这回连话都无有,只是淡淡一凝他,秦检当即闭口应是。
不论如何,他们还是靠那令牌蒙混了进来,以皇帝着令皇城司协理推鞫此案的名头,想来他们并不知真假,却也不敢得罪,将他们引到了堂侧等待。
只却见他们一行实在形迹可疑,见那司录参军与一狱卒附耳说得几句,那狱卒从侧堂出去了,想来是去皇城司求证了。这一来一回至多也不过一个时辰,留给他们的时间实在不多。是以,他们心中灼急并不亚于等着观堂审案的百姓,却又不能展露出一毫半点,好在检儿将以目色止停那几个叫嚷闹事的人,两边衙隶就齐齐以木梃扣地警众,此之谓‘打杖子’,意味着府尹要升堂理事了。
果见一人身着朱色品官服饰从侧堂走出来,也无坐到正堂公案后,而只是于旁落座,向他们这方点首致意后,转而将那方惊堂木一拍,配合着威武的呼喝之声,威严之声震荡于公堂内外,里外都瞬地静下来。
也是阿妩说与他,才知此为府判严授,京兆府尹韩征半月前谒告省觐去了,此时还未回来。
为先审理的却非是探花杀伤案,而是另外三桩事案,一桩伪契侵宅的民事案,及其余两件过失杀人及教令杀人的刑事案。
伪契侵宅、及“蒲察案”事案事实清楚,被论人也都供认不讳,不过两刻就已具案审结,反倒是那桩越级直诉的教令杀伤案颇花了些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