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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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凉习习吹进来,填满车内。
黎思念把车窗开的大些,在红灯时,再次看向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
她是个要强的女人,她十八岁之后才发觉。
那年她高中毕业,妈妈让她找个本地的工厂打工,再找个本地的老公,生一个本地的男娃娃。
当天晚上,黎思念拎着几件衣服就到了上海。
从此,成了这座城市最平凡,最微不足道的一粒扬尘。
扬尘尚有土堆可以容身,黎思念来时,连一片树叶大小的地儿都不属于她。
她踩在地面轻飘飘,软塌塌的,深知每走一步都需要钱来铺垫。
她做过洗碗工,美甲师,服务员,迎宾,前台,做到18岁的双手蜡黄枯瘦,仍不够果腹。
直到她利用一技之长,开了人生第一间美术培训班——小公主。
她才稍微承认,或许,是前半生积压了太多不幸,才给她换来后半生稍稍的幸运。
那个当年开在出租屋,仅有1个老师,10张桌子,9张板凳的白鸽美术培训班,就跟夏日的包谷苗似的,见风就疯长。
短短几年,她已经有两家分校,一百多间教室,包含幼,低,高三个学龄的学生,她手底下光固定老师,中层领导就有43名,且还在扩大。
那时,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火速给自己在上海买了一套房子。
不大,但那是她的家。谁都别想把她赶出去。
她自己的家。
黎思念对“自己的”这三个字,看得命一样执着。
早年间,有人愿意给她投资,但从此小公主画室,一人一半。足够有诚意的提议了,黎思念却断然拒绝。
其实,那时的她很需要钱。
有了钱。
就不用三伏天,一个人城南城北城西地去看校址,算性价比。不用为了省工时费,抗油漆上六层楼。不用独自巡查工地,被工人欺负,一脚踩在竖起的钉子上。
黎思念吃了苦,很能吃,她把这些事封存在记忆里,对谁都不提。
开了学校,她没有满足。
注册商标,卖颜料,卖铅笔,卖画板等画材。
哦!原来当老板比做校长赚钱得多,轻松得多。
虽然如此,她最关心的还是“小公主”。
那就像是她的孩子,是她一手孕育出来的另一个她。
没有她,谁来替“小公主”遮风挡雨呢。
这是黎思念三十岁的故事。
一个女人用十三年操劳换一个家的故事。
而黎思念却至今认为,她只是恰好搭上了时代的顺风车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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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校长,您来了。”
黎思念同样笑着和门卫老张点点头。
刚准备往前开,老张慌慌张张凑上来。
“什么事吗?”
她降下车窗。
“领导,女生宿舍210出事了,您快去看看吧。”
学生出事了?
黎思念被老张紧张的语气吓了一跳,下了车就跟着老张往女寝赶。
原来老张说的出事了,是墙上的大水龙头断了。
老张挠挠头:“总闸关了,没有水,学生晚上没办法洗漱的呀。”
黎思念无奈地笑,“老张,这种事应该叫后勤呀。”
“后勤?”
“是的。”
黎思念给维修师傅打去电话,却得知他们现在另一个校区工作,明天才能来。
“那咋办呢?我不会修水管!要不先停水一天,明天等师傅吧。”
这活太狼狈了,他可不愿意干。
黎思念俯下身,仔细看了断掉的洞口。
“老张,你下去找根木条,树枝也行,要三四厘米左右直径的,再带个锤子来。”
老张的眼里充满怀疑,一个女的也能修水管?
她回自己的宿舍拿了条毛巾,她想了想,又把柜子里的干香菇翻出来带上。
老张带了一捧树枝回来。
她挨个往水龙头的洞里试,能不能堵住。单个太小,两个放在一起塞,又过大。
老张偷偷看黎思念的脸色,不好意思地咧嘴笑,“怪我怪我,我找的时候太慌张了,我再去找点。”
黎思念温和地说:“没事,不用了。”
她用毛巾把干香菇包住,做了个和洞差不多大的圆柱,塞进去,按住,沉着冷静地吩咐老张开水闸。
毛巾堵住一部分水流,而干香菇迅速膨胀1到3倍的体积,刹那占满整个空间!
但依旧有一股喷薄的水柱从边际喷出,打在身上,像一把水做的刀。
她眼前一片水雾,白茫茫,脸也很痛。却没有松手,而是加大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