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喜欢与讨厌

我下午遇到他，是在3点多。

今天是日本的过年，但是因为中国人得过春节，我们店铺也只是放假意思了一下。

兰兰姐却私下给了我一万元的红包，让我可以出去吃点好吃的。

其实我早就预定了今晚的荒井屋，预定六点到。18年，19年的时候都来这家吃过，觉得性价比很不错，牛肉也好吃。尤其是味增汤，是我来日本这么多回在关东地区吃到最好吃的！

即使目前预算非常紧张，这个月拿到薪水以后，我还是马上打电话预定了。

打电话的时候发现，就算这么乱，该紧张的位置还是紧张的，我预定桌子的时候，已经只剩下3桌了——明明日本人过年，应该在家里安安分分吃冷冰冰的御节料理嘛！

今天正好是个大晴天，太阳非常的美妙，能够让人感受到虚假的温暖和真实的紫外线。

荒井屋里中华街也很近，可以步行到，这家店就在漫画15岁名场面的红砖房附近。我打算慢悠悠的先去樱木町沿着大冈川先散散步，五点半再坐几站电车去吃饭。

天气太好了，可见度非常高，我一眼，就远远的看见这个穿着黑色大衣，衬衫西装打扮的少年。

说实话，西装制服在日本并不少见，大部分的少年少女们都会因为校规而日常穿着西式制服上学。

（虽然我作为一个种花人，并不理解日本女孩子是怎么在冬天也能穿校裙，夏天还能搭毛线背心，真的她们感觉不到温度吗？甚至还有学校规定不能穿裤子？！）

但他这个打扮，在现在的横滨，他这个样子仍然是非常少见的。

一方面即使是横滨秩序已经慢慢恢复到正常世界开学的程度，在元旦假期里穿着制服的少年还是很少的。另一方面，可能是这座港口城市的特殊性吧，这里各个学校的校服，都避开了最常见的黑色。

毫无疑问，黑色，在这座城市里，是最简单的提示。这座城市里的人，似乎已经默认了，里世界的人，才是黑色衣服的主人。只有他们会使用黑色。

也许就是因为如此，在前三次的相遇时，我并没有看见任何人对正在做坏事的他伸出援手。

人们匆匆的离开，仿佛什么也没看见。只有我，偶尔停留，多看上几眼。

今天也是这样，我慢悠悠地走近他，他慢悠悠地走到樱川桥上，没有一点犹豫的，爬上矮矮的石头围栏，翻身跳了下去。

“扑通”一声，非常清脆。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就跳了下去。我没走到桥上，因为桥很小，没有坐下来观赏的位置。环视一周，我选了靠近的河旁边的长椅，靠着座背观察后续。

这里已经很靠近大冈川出海的湾口了，河流平稳，我估计也不是很深，只是桥设立得比较高，跳下来应该还挺刺激的。

他掉下去沉默了一会儿，果然又浮了起来。没有绑石头的话，会游泳的人，实在是很难快速淹死呀。求生本能还是会让人忍不住扑腾的吧。

我在两米多的游泳池里也淹过，身体一开始会很紧张沉下去，而且本能会让人呼吸，往往会呛到一点水，然后意识到不可以呼吸。接着手脚开始发力，扑棱上来。最后身体放松，浮在表面。

一点儿也没差别。

他漂浮起来，然而大冈川的水流实在是很慢，还没把太宰飘走，他就被冲到了岸边，和水草树枝耷拉在一起了。

这里修的河岸很高，不太好上岸，他能爬上来吗？我拖着下巴看他。

他在岸边扒拉了两下，试图爬上来，但可能是因为青苔太滑了，他又立刻滑了下去。

“哈哈哈。”我真的不是故意笑出声的。实在是太搞笑了。让我想起了我朋友养的小猫咪，小时候试图爬上沙发但是却总之没抓牢，滑落下来。

试了两回都没成功，他好像放弃了，又自暴自弃的在河里漂荡起来，随着水流忘下游漂去。

我站起来，开始跟着他沿着河流散步。大概是走了一两千米的样子，我们终于到了一个岸边是草地的缓坡上。他靠近岸边爬了上来，开始收拾自己身上的水草，搅干衣服。

而我，则是坐在了离他大概四五米的地方，默默看他收拾。他收拾的很专心，仿佛没看到我一样。时间久了我不免有些生气，就开口与他搭话了。

“到底为什么想要自杀呢？”

我不指望得到他的回答，也做好了被讽刺的心里准备。但是在被说“喜欢”的时候，还是不免感到倒胃口。

这个人懂什么是喜欢吗？什么操心师。连人类的勇气都不相信，连人类的幸福都否定的人，懂什么人心？

今天就让我这个人类闪闪发光爱好者，用三次元的太宰治的混账话来教教他。

“你还是喜欢这个世界的吧？还是喜欢的吧？不然怎么会把衣服搅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