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

宋燕绥本就是打算去找黎妍的，天色尚早，宋燕绥也不愿意惊扰了百姓，只叫车夫绕过小巷去黎府。她出宫匆忙，和孟攸宁见面也耽误时间，宋燕绥没来得及从九思殿给黎妍也捎上一碗小馄饨，只好叫日新去街市中给黎妍买了一份她平日里最爱吃的果子。

黎妍与宋燕绥是约好了今日相见，起的其实比平日里都早些，谁知道宋燕绥来得更早，身边的侍女才刚刚把她的头发挽起，她正对着铜镜打呵欠呢，外头便传来黎夫人叫她的声音。黎妍很没精神似的敷衍母亲：“知道了阿娘，我早起身了！”

黎夫人才没那个耐心，伸手就将她的房门推开，站在门口便叫她：“昨晚便跟你讲过要早些起，今日却还要贵主来等你。黎妍，你真是好大的面子！”

“我哪里要她等我？”黎妍莫名其妙地转过头来，这才看到在暴怒的黎夫人身后站着一个微笑着看着她的宋燕绥。黎妍再看黎夫人的时候简直头大，慌忙解释：“阿娘，不是，斐斐昨日和我约的不是这个时辰，是她来早了！”

黎夫人火冒三丈：“照你这么说，你起晚了倒还是贵主的错了？”

再看笑话黎妍怕是要生气，宋燕绥这才缓缓开口解释：“师母，确实是我早晨突然有些急事，办完事也睡不下去，便干脆提前出宫来找妍妍了。是我来得早了，不怪妍妍的。”

黎夫人对黎妍脾气大，对着宋燕绥却是温温柔柔的，只说：“再怎么说，妍娘跟着贵主办事，也总该早些准备着，不能叫贵主久等。没有这个规矩的。”又招呼宋燕绥：“贵主用过早膳没有？妍娘起得晚，厨房里总给她多备着，虽然比不上九思殿，贵主若是饿了也能填填肚子。”

“师母太客气了，我出门前已经吃过，现下还是饱的呢。”

宋燕绥这句话刚说完，只随意往头上插了几根款式简单的簪子的黎妍便冲了过来，绕着她看了一圈问她：“九思殿今日早晨吃的什么？你给我带没有？”

黎夫人正想骂黎妍对宋燕绥没大没小的，却见宋燕绥从身后日新手里接了一个颇为精致的食盒，看得出正是黎妍平日里常去的那家糕点铺子里头常用的，又想起黎父曾与她说过的，黎妍从小与宋燕绥一起长大，黎家既没有送女儿入宫的心思，宋燕绥也不怪她，反倒显得亲近，黎妍愿意如何与宋燕绥相处便随她去。

宋燕绥将手里东西递给黎妍，又哄了她好一番，承诺明日再叫厨房里做小馄饨请她吃才把黎妍哄好，却听黎夫人唤她：“贵主。贵主既然有事同妍娘说，我便不在此叨扰贵主了，妍娘左右平日里也无事，贵主有什么事就尽管吩咐她去办，若是她不听话了，贵主尽管告诉我。”

“师母哪里的话，妍妍在我身边的时间不比我阿兄阿弟少，与我就像亲姐妹一样。”宋燕绥说罢，便叫黎妍送黎夫人出门，自己则坐在室内等着她。

黎妍没了母亲在身边行动自如许多，随意搬了把椅子坐在宋燕绥身边便问她：“不是说好了是叫我到九思殿去找你，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还来得这样早。有急事？”

“不是什么大事。”宋燕绥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早晨见了孟攸宁的事情一五一十同黎妍说了，又再解释：“也是我冲动了，听了风言风语便去找人家的麻烦，仔细想想，魏国这位韩王也未必乐意同我们劭国公主结亲。”

黎妍感觉不太对劲，却一时想不明白，也只能附和着说：“算了，既然都和人家说开了，也就别再想这件事了。我猜你对他话说得直白，这韩王就算心里原本存有要求娶你们家三公主的意思现在估计都打消念头了。”

黎妍囫囵塞了两块糕点，又饮了杯温水，接着便问宋燕绥：“今日还像之前说好的，我陪你去女学看看？我昨日路过先去看了一眼，你选得位置正好，哪怕是喧闹的白日里也不嘈杂，是个读书的好地方。但有一个问题，也是昨日路旁有人议论着我听了一耳朵，不是什么好话，你考虑考虑要不要听。”

“这有什么不要听的？”宋燕绥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反问：“是我知道的人？”

黎妍点了点头，回她：“你我都认识，还挺熟的。齐家的七娘子、勤勇伯的三娘子，还有她们身边跟着的小娘子。其实说什么你大概也能猜到，无非就是小娘子们学男子那一套无用、讨不着好，若是谁家小娘子都能和嘉晏公主似的，那您这个法科魁首又有什么稀奇。”

当前朝中对女学一事反对声最大的便是丞相齐文林为首的一派，与齐文林一向站在一头的皇亲便是勤勇伯。这一派官员在朝堂便常常向自己发难，近日自己干的两件事，一件推陈卫做政科魁首，一件兴办女学，都叫齐文林对自己十分不满，私下里这几家小娘子会说这种话宋燕绥并不意外。

“我这几日也在想这个问题，世家小娘子们大多从启蒙开始就读学女戒，尤其是像齐七娘、刘三娘这般，家中整日里只教导她们如何做一个好主母，如何巩固母族与夫族的地位，如何讨得主君欢心，不适宜作为女学的第一批学生。”宋燕绥思索了一番，忽然问黎妍：“妍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