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妁言

冬雪消融，天色初霁。

立春时节，绿意初显，天气有了转暖的迹象。

是日，益州城内比前些日子热闹不少。春风拂落繁花，点缀一路青石板。一条浩浩荡荡的队伍走在街上，正朝谢府大宅走去。

一人昂首骑马领行，神色庄严肃穆。十几个仆从紧随其后，抬着大红聘礼，步伐稳健，气派壮阔，颇有气势，引得百姓纷纷探头围观，窃窃私语。

“不愧是崔氏大家，出手阔绰，派头十足！”

“崔家人这么快就从建康赶来了？今日便要登门行聘？”

“这谢崔二家的联姻，倒是难得一见……”

几百年来世族门阀权势盛大，以谢、关两家为最，一文一武，权倾朝野，名满天下。

然而，世族权势过大，先帝在世时便十分忌惮，有意削藩集权。孝帝即位后，明目张胆翦除权臣，打击士族门阀，重用寒门崔家，以牵制世族门阀。

谢睿虽为谢家嫡出，却不慕名利。七年前便举家搬至益州，远离名利场，过上了斗草簪花的安稳日子。

而今不知怎的，孝帝突然挂念起益州谢家两个女儿尚未婚嫁，有意牵头与崔家的婚事。元宵未过，崔家便请媒人来提亲，问了名，取走了二姊妹的生辰八字去占卜。

“是啊！也不知这出嫁的是谢家的哪位姑娘？”

“我猜是谢二姑娘，她早已到了年纪……”

“谢三姑娘性急，说不准是她！”

“哎，听闻那崔四公子是病秧子，谢家那两位姑娘真的心甘情愿嫁过去？”

……

“我不嫁！”

与此同时，谢府南桑院内耳房里头，忽然传出一阵哭声。

“娘！您要是真当我是您的亲女儿，就去给阿爹求情——我绝不嫁给那个病秧子！”

“兰儿啊，你若不愿，娘怎会为难你呢？”

谢兰哭闹道：“那人拿了我和姐姐的生辰八字，又不是我非嫁不可？阿娘，你去跟阿爹说，让姐姐嫁给他，好不好？”

陆瑞岚拍着她的背，安抚道：“阿娘怎会不明白这道理？你若不愿，便让谢霄去。你方及笄，她年近二十，论年岁，也该是她先嫁。”

这益州谢家有两位姑娘，一为谢二姑娘谢云闲，二为谢三姑娘谢兰。谢云闲为谢睿发妻白溪所生，而谢兰是侧室陆瑞岚的亲女儿。两姑娘同父异母，关系不错，性子却不同，谢云闲温婉大方，谢兰则骄纵伶俐。

“娘让人打听了，那崔灵景不仅是个病秧子，在崔家还是个没本事的，无权无势无官爵，常让人奚落，娘岂能让你去受这种委屈？你放心，娘早就跟你爹盘算好了。”

“真的？”谢兰眸子一亮，扑进陆瑞岚的怀里，发出一串铃儿般愉悦的笑声：“我就知道，阿娘最好了！娘心里还是疼兰儿的……”

“别看我平日里待你与谢霄似乎别无二致，那不过是看在白夫人和你爹的份上。你是娘的亲骨肉，是娘的明掌上明珠，娘不疼你疼谁？”

谢兰眉开眼笑，又问：“那姐姐可知道？”

“这事可别告诉她，若她知道了，心里指不定埋怨我和你爹呢。倒不如装作是顺其自然的……”

“陆姨娘有什么不想让我知晓的？”

屋外传来一声轻笑，一个窈窕身影迤迤然走了进来。

女子削肩细腰，身着豆青色多折裥裙，裙长曳地，打扮清新明丽，莹润的脸上带着明亮的笑意，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温婉动人的劲儿。

谢兰从陆瑞岚怀中坐起，有些意外，“二姐姐？”

谢云闲冲她笑了笑，没追问方才的话，反倒招了招手，让贴身婢女荷华拿上一个精美礼盒，道：“明日便是陆姨娘的生辰，我备了份礼物，提前给姨娘送过来。”

陆瑞岚坐直了身子。

谢云闲其人喜怒不形于色，为人处世滴水不露，对所有人都是同等的彬彬有礼，无人能从她那淡淡笑意中摸透半分真心。

益州百姓常笑言，这谢二姑娘的心是天底下最深的湖，波澜不惊，一颗石子投进去，立刻沉了底。

方才的话不知被她听去了几分，陆瑞岚心里有些打鼓，但见她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便压下心中忐忑，也笑道：“霄儿给我送了什么？”

谢云闲打开盒子，递了过去，笑道：“是件新衣裳，霄儿特地托人画图绘制的，由上好绫罗制成，做工精细，花纹繁丽，单是从徐州送至益州就花了一个多月，姨娘应当会喜欢。”

“我自然是喜欢的，难为霄儿费心了。”

谢云闲亲母白溪几年前病逝，这些年她一直受陆瑞岚照顾，两人关系也算亲昵。

——若不是方才在门外听了陆瑞岚与谢兰那番对话的话。

“听闻崔家的人快到了，我回去收拾一下，便不叨扰姨娘了，先告退了。”

“啊，嗯，那你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