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一瞥
苏星海抬起他跟苏星河长得七八分像的脸,平静地接受着众人的目光,却害怕低头,看看钟荔脸上的表情。
“父亲,母亲,这么多年来,宗族之中,朝堂之上,父亲对我的鞭策教导我都一一听从,唯一跪下求过父亲收回成命的,便是娶亲一事,儿子有心爱之人,不愿与他人成亲,父亲将我关在书房里思过,儿子也并不后悔,是儿子不孝!但是瞒着儿子将江氏娶进门,儿子心中烦闷不已,一时想不开做下这哄骗阿荔的事情,请父亲母亲责罚,请钟大人将阿荔嫁于我!”
“你!!!”苏丞相哽住,一时无言以对,他对长子不可谓不用心,就算次子才华出众,但这性情不适合在朝堂立足,他一心指望大儿子继承他的衣钵,苏星海从小到大都听话乖巧,事事做到最好,就算他要求颇高也能满足,这样优秀的后嗣现下闹出这种局面…他实在是…实在是恨不得杀了那钟荔!以泄心头之愤!
看见父亲眼中闪过的杀意,苏星海抱紧了怀里的钟荔,“阿荔如今怀了我的孩子!她肚子里的可是我的第一个孩子!父亲您的长孙啊!”
钟夫人两眼一闭直接晕了过去,苏夫人看上去也快晕了。两家人手忙脚乱地安置两位夫人,苏少夫人伸手扶住了婆母,她在混乱之中冷静得可怕,还是一副得体的模样,将众人指挥得井井有条。
苏星河于混沌中撇见长嫂,看她这样子突然想起了谢弄影,原来今日在长街上,是这样一副场景,她们冷静的模样,像是悲悯众生的神明,不沾染俗尘,或许是因为,她们本来就置身事外,即使是主角之一,也无人在意她们的想法,就像厅上摆的花瓶,仅用于装点,没人会在意花瓶的感受。
苏星海怀里还有一只破碎的花瓶,钟荔原本以为,她与苏星河相恋相知,每月来往的信笺都被她翻来覆去地看,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样世间少有的情谊,即便是拼上她的所有,她也要他们在一起!到头来,叫她知道她爱错了人,也恨错了人,都错了,她还伤害了无辜的人,都是她的罪过…
苏星海感觉脚下被一股温热的暗流濡湿了,低头一看,钟荔双眼紧闭,身下一滩暗红正慢慢沁开。
“阿荔!!!!!”
…
苏家消息传来的时候,谢弄影躺在床上刚睡醒,谢大人见她睁开眼,疾走至床前:“盈盈!你没事吧,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啊你!苏家的事情我听说了,只是个误会罢了,那事是苏家大公子做的,这事…唉!”
“咳咳咳,父亲,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弄影怎么听不明白?”谢弄影轻咳,做戏做过头了,勒得脖子有点生疼生疼的。
“钟家姑娘肚子里的孩子是苏家大公子的,星河他并无过错,也并不知情,苏家派人送了帖子来,说三日后来拜访道歉,一并商量一下何时把你接去苏家。”
谢弄影如遭晴天霹雳。
“盈盈你听我说,星河他性情温和单纯,拜贴上态度特别好,姿态也放得很低…”
谢大人的声音渐渐从耳边远去,如今这般的情形,都不能叫父亲放弃吗?可怜她下死手勒的这印子,谢弄影抬手摸了摸脖子。
“…如此,等三日后找个好日子,就把你送过去罢。”
“父亲可曾问过我的意见?”谢弄影恢复了平常冷淡的模样,但是上扬的丹凤眼里却透出几分癫狂。
谢大人说完刚准备起身,闻言僵住了。
“母亲早逝,父亲可曾问过我的生活?纵然父亲没有续弦,也没什么乱七八糟的小妾和庶子,把一个五岁的孩子丢在后院,又不过问,下人都是如何看待我的你知道吗?父亲可知我至今四书五经一本都没读过?”
谢弄影止不住地冷笑。
“你明明知道不是吗?父亲是指望靠一个名字,还是指望这一门虚无缥缈的婚姻来让我得到所谓幸福?父亲如此急着将我推出去,是看着我这张脸会想起我那早逝的母亲?会想起你是如何忽视她,害她一个人病死在床上,她可是至死都等着你来看望她呢!”
“我…我给她请了很多下人,也找遍了名医!”谢大人跌坐在床上。
“弥补得了你自己。父亲回去休息吧,女儿还不太舒服。”谢弄影背过身去躺下,谢大人伸了伸手,想说什么又停住了,最后拂袖离去。
谢弄影睁开眼睛,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流到枕头上。
…
文昌阁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大气派,谢弄影站在门口望着,上次买的话本看完了,这次来还是寻新本子的。
还是那个角落,谢弄影选好了新的本子抬脚就要走。
“好巧啊,谢小姐。”面前一个熟悉的身影挡住了走道。
谢弄影后悔了,不该想着散散心,自己来亲自这一趟的,过会问问老板以后能否直接送上门。
“谢小姐看上去气色还不错,看样子新婚生活过得挺好的。”椋涯靠在书柜上,他比谢弄影高些许,堪堪堵住了谢弄影出去的必经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