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婚
卿曈笑而不语,掸开斜递到额前的一枝杏花,提裙徐行如游鱼款摆开潋滟的尾,半晌才脆生生答道:“怎么会呢。我这么聪明的姑娘,可不像你一样。这么大个人了,出门还分不清东南西北。”
任谦被当头一噎,想起这大小姐平日里是出了名的跋扈,只得悻悻赔笑:“让师妹见笑了。师兄也是挂心师妹安危,才一时失言。毕竟眼下天色已晚,失鹿野又常有妖兽游荡,别说哪个不长眼的出手伤到师妹,便是那虬枝盘结暗中使袢子,教师妹摔了跌了去,也要惹人好一番心疼哩。”
“哎呀,任师兄这般关心我,真是教人感怀。”
卿曈似乎很是受用,右颊梨涡抟到半圆处,忽而将烟眉一挑,似笑非笑地睨起眼睛。
“不过呢,师兄有这闲情,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毕竟师妹再怎么不学无术,总归还记得师尊‘剑不离身’的教诲。剑者,淬火百炼,故而成器也。藏锋而不锈,宁折而不屈。此般如师如友之重器,怎可轻易抛却。师兄你说,是也不是?”
她说着,从背后伸出一只手。
破空声簌簌碎开一地寒光。风吹叶落,她指尖一凝,一柄长剑赫然悬于半空。
任谦瞪大双眼,震惊过后是抑制不住的欣喜:“我的剑……是我的剑!卿师妹,你、你是在何处找到……”
他扶着树干刚要起身,却见卿曈懒懒将手腕一翻,兀自把剑往怀里一揣,竟没有半分要还给他的意思:“找?师兄说笑了。这剑可是你亲自让出的,又怎会不知它究竟所在何处?”
此言一出,任谦面上血色褪尽,勉强从哆嗦的嘴角抠出一个笑:“师妹这话是什么意思?”
鼻尖皱作一团,卿曈无心再同他打哑谜,只略带同情地送去一瞥:“你骗姐们儿可以,千万别把自己给骗了。毕竟造成眼下这个局面的,非你非我,自然也并非桑柘师兄。带人夺走你佩剑的是谁,以剑要挟逼你拖住桑师兄的是谁,为做戏将你弃于虎口而不顾的又是谁,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不是吗?”
任谦浑身一震,猛然记起还有个久不作声的桑柘在旁,忙无措地望去一眼。
不料他仍是端立月下,贞静得仿若一滴绥绥垂坠的观音露,表情始终如一。似乎谁是谁非,都与他毫无干系。
任谦看着,只觉整颗心像是被丢进沸水里煮软,登时羞愧得无以复加。唇齿翕张数次,他最终无力地闭上了眼:“……是秦珂。”
“是秦珂,是他威胁我、让我想办法拖住桑师兄,不然就要毁了我的剑,还要让我以后再也过不得安稳日子……桑师兄,我、我错了!是我胆小,听信了他们的鬼话,白白耽误了你。是我的错!桑师兄,你罚我吧……”
卿曈平生最受不了看人在面前哭,只好别过脸,遥遥望向那头的桑柘。
月光朗彻,桑柘本就雪堆似的面颊新结了层霜,远远看去,真像是打画里走出来的美人。
卿曈凝眉端详了半晌,不由敲敲系统,真诚道出此刻唯一想法;“他真好看。”
系统无语凝噎:“宿主!别光着犯花痴啊,正事要紧!”
“知道了知道了。”卿曈撇撇嘴,“这不是好戏在前,又没轮到我登场,你急什么。”
卿曈,二十一世纪五好青年,生平爱好莫过于追剧吃零食看小说。
某日苦寻良久,好不容易觅得一高分佳作,遂熬夜拜读。
不想阅至过半处,被气的一口气没喘上来,两眼一闭再一睁,竟就这么穿成了书中跟她同名的恶毒女二。
此书名为《留青》,本年度爆款男频佳作,集仙侠、权谋、种田等诸多要素为一身的五百万字长篇巨著,讲的是大梁太子景融遭奸人陷害被废去皇储之位,在贬谪路上惨遭刺杀,假死脱身后隐姓埋名拜入仙门之首留青阁门下,不仅修来一身玄门功法,还结识了诸多志同道合的伙伴,一路上搅弄江湖风云、闯荡河山万里,最终杀回庙堂,君临天下的故事。
世间铁律,凡男主所到之处,都必定会有一个男二在旁不断作死,或世仇或情敌,诬陷造谣无恶不作、下毒霸凌样样精通,最后无一不落得凄惨的下场,用以反衬男主的英明神武。
很不幸,桑柘就是那个男二。
和其他从头坏到尾的妖艳贱货不一样,桑柘拿的 ,是和男主反目成仇的剧本。
且说这镇国公世子桑柘,自幼端凝持重、勤学敏慧,深受皇帝景衡青睐,索性选入宫做了太子伴读。
二人自此朝夕相伴,情同手足,又都是不世出的奇才,可谓连理翘楚枝、比翼领头鸟,成就了京都洛阳的一段佳话。
传说那西洲呼摩的三公主随使来朝,于大殿上乍见二位少年风采,不由拊掌朗笑:“常闻梁国双璧,殊色各异。一如当庭月,秉烛就日、长明不辍;一如松下风,枕石漱流、过岸有声。今次一见,果真不负盛名在外。”
只可惜琉璃易碎彩云散,景融十四岁那年,被一纸劾奏惊破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