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
萧桓抱看着手里的馒头,不知所措的看向梁晓声。
梁晓声语气凝重:“大人现在服用什么东西吗?”
孙恒文将衣袖翻了翻:“仵作让我喝着白虎汤,觉得还能有些时日。”
梁晓声知道这个药方。
将梗米过沸水后留取汤汁,加入石膏,知母,炙甘草一起熬煮。
温服一升,日三服。
虽无法根治,但可延缓些时日。
这味药里最神奇的便是这味梗米水。
消渴症本该少吃食.精米细粮,但白虎汤若没有这味梗米,便不起作用。
梁晓声当年李牧学制药时曾感叹,有些东西按道理说来是有害的,但没了它只能满盘皆输。
雪粒微微发硬,他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梁太医和肖公子别在雪地里站着了,跟我回屋里坐坐暖和些。”
梁晓声和萧桓各自做了一辑后谢过,跟着孙恒文的步伐走进屋里。
县尉的房抵内部和外面看着一般朴实无二致。
堂上,几人簇拥火炉而坐,孙恒文将一块碳丢进炉子里,“梁太医和肖公子深夜找我来可为何事啊?”
梁晓声来时路上便同萧桓商量该如何从孙恒文哪里问出当年大火李弗为何外出一事。
如今看到他那苍老的脸庞还有病弱的身子却有些不忍。
几经思量,梁晓声改变了他们之前商量好的方式,并且带了些真情实感。
炉火的声音噼里啪啦,像是要用自己那渺小的光芒将这寒冷的冬夜点燃。
梁晓声轻声说道:“我们二人只是明日就要回京了,这一去不知道何时还能在回县子里一趟。”
她声音轻轻地,却不失力量与温柔。
“深夜感慨颇多想来与县尉大人聊聊。”
孙恒文笑了笑,“老夫这么些日子下来,也有些舍不得你们啊。”
梁晓声颔首,“最初遇见孙大人时,我曾浅薄地认为大人只是一个胆小无担当之人,可之后从大人为村民清路,从大人将百姓放在自己对于张大人的畏惧之上的时候。”
“我便意识到看人之浅显,深夜难眠,来登门叨扰。”
听到梁晓声这般说后,孙恒文坦然一笑,“在其位谋其事,我既然在这个位置,百姓交给了我,我便不能放着百姓不管。”
“曾经,李大人在时,他将县子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那时候我在他身后看着他为县子鞠躬尽瘁了二十年,心中感慨万千,如今他撒手人寰,我虽无用,但李大人所留下的风骨不能丢,我,得替他守下去。”
说道李弗,孙恒文沧桑的声音哽咽住了。
李弗为人之清明高尚,即使是以那种方式死去,即使现在死因不明,孙恒文仍在心中默默地将他视为一个清正之人。
不管世人如何评说,他只相信自己所经历的那些。
说到李弗,梁晓声顺势接着说道,“我曾听闻这里的百姓说起过李大人。”
孙恒文眼睛一动,“县子里的百姓是如何评说李大人的?”
梁晓声看向萧桓,然后说,“那日我去给被野猪伤到的奶奶看腿时,听那她的孙子说起李大人为人勤勉,几乎所有的大事都好好地完成,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官。”
乍一听,这话是在褒扬李弗,但是只有像孙恒文这般与李弗朝夕相处快二十年的人来说,这其中的“几乎”二字却是对李弗操心操力一辈子的否定。
那可是一个事无巨细的人啊,难不成是因为一个还没有下定论的死因就要带着值得商榷的“几乎”二字吗?
孙恒文不易察觉地激动,“梁太医可是听人说了李大人的不是?”
梁晓声故意表现得有些诧异,然后放下茶碗,自然地将大火那日李弗临时有公务之事说出。
“这自然是没有,是奶奶家的孙儿说,有一日山脚下起了火,当夜去找李大人却没找到,第二日才听李大人半夜因事外出。”
“但是那家人说李大人在知道火情之后很快的便安排好了他们一家。”
“提起这事,虽有遗憾,但是他们心里却依旧感激着李大人。”
孙恒文眉头紧锁,他们这样一个偏僻的地方,半夜有事确实容易惹人奇怪,但是那日确有其事,所以那是孙恒文也就没有多想。
就像是二十年前射出的一根箭矢,却在如今击中了自己的眉心。
孙恒文是在何竹一家出事后两年才来的县子,他对李弗与将军以及山脚下那对母子祖孙的关系并不清楚。
虽然平时李弗对他们关照许多,但加上李弗本就心系百姓,所以孙恒文只以为那是李大人看着他们住的偏远多有关爱罢了。
现在面对梁晓声说的这番话,孙恒文只想为李弗将那日的事情说清。
不要让已死之人,再背负不该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