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敌
的枪伤,法医会告诉你答案,那不可能是我干的。”
哈里沉默了。
他想起叶凤川的履历。在当兵之前,他还是个哥伦比亚大学法律系毕业生。该死的盛和会,该死的叶世初。他怎么之前从没有在意过这个人的存在,直到他从天而降,把纽约新闻界炸成一锅粥?
“回到刚开始的问题。你如果愿意说出任何一件关于你和何念生的事,我就告诉你,唐伯是谁杀的。我也愿意出庭作证。”
“如果我不说呢。”
蓝眼睛的年轻人挑衅一笑,把椅子转了三十度,双腿交叠。
他高傲地抬起下巴,直视叶凤川。
“看来你不太了解她。那我告诉你,薇诺娜和你是什么关系,和我就是什么关系。”
叶凤川的肢体语言难得僵硬了。
几秒钟后,他垂下眼,右侧嘴角略微上扬,显得脆弱、多愁善感、不堪一击。那是他经典的示弱笑容、月亮的暗面。连最冷酷无情的裁判者看到他这副表情都得想一想,是不是自己误会了他,他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她和我睡过。”
叶凤川抬眼,浓黑的眼睛好像东亚佛经里描述的无间地狱。而哈里正在直视那个地狱。
“你也和她睡过吗。”
03
何念生下车就吐了。
两小时前,她被叶凤川扔在华埠披露街的某个拐角,隔着车甩给她一件西装外套,要她自己走回公寓去。
她知道警局会传唤他,所以乐得蹦下车,一瘸一拐地走向几条街区以外的公寓。
给叶凤川开车的是个新司机,风格狂野,大概率是东南亚战场上回来的。自从盛和会换了话事人之后,内部也大换血,新上的都是叶凤川自己带来的左右手,而满朝文武支支吾吾,连个屁都不敢放。
那个倒霉的唐伯,八成也是受了盛和会的某几个元老挑拨,千里迢迢从三藩来给他下马威,以为只要制住初生牛犊,自己就能把生意做到东海岸。
但他没想到,从战场上回来的不是个每天躲在家里拿退伍人员抚恤金的草包,而是个货真价实的魔鬼。
想到叶凤川她又打了个哆嗦,把西装外套又往紧裹了裹。
九月的纽约已经冷到人神共愤,而她大半条腿还漏在风里,昨晚又折腾了一晚上,已经有了发烧的预感。
但现在还不能。
她要趁着叶凤川被扣在警局里、且腾不出人手监视她的两个小时里,把她一直没来得及办的事给办了。
她闪转腾挪,绕过眼神飘忽的醉鬼、闪避西装革履眉头紧锁的下城通勤白领、跳过冒着白烟的地铁站出气口。风吹过她胶结的头发,发丝随风漂浮,黑色眼尾尚且残留昨夜的妆。
何念生心想,自己现在这样,真的很像个刚结完上一单赶着去给皮条客上供的风情业人员。
转念,她又想。怎么不是呢?
只不过现在客户只有叶凤川一个,而已。
她拐过数不清的垃圾巷、走过狭窄楼梯间,打开暗门又关上,昏暗酒吧里横七竖八躺满了荒唐一整夜后筋疲力尽的人们。他们瘫软在过道上、沉睡在厕所里,好像被抽了气的橡胶。
她走进那些幽暗包厢的尽头,灯光通红,底下有个小小的暗门,是沉重铸铁所制,从外面不能开启。
何念生拢着手指,闭上眼睛,虔诚敲了几下,那是一串摩尔斯电码。
门开了。
开门的是个八九十岁的老妇人,华裔,双眼无光。她是个瞎子。
何念生低头闪进去,门立刻关上。她弯下腰,对老妇人说,阿婆,是我。
我是念生。
老妇人原本枯槁的面部表情立刻活了,那些皱纹跳起舞来。
假如那个时代最伟大的舞蹈家见了,也会说,那是真正的悲欣交集。最伟大的表演。
老妇伸出枯藤般的双手,做了个近似拥抱的动作。拢住她的后背,轻轻拍了拍。
她不知所措,往事如云,都到眼前来。
麻木且愣怔,在这个拥抱中属于她本人的部分逐渐苏醒,挣扎着,要脱离这个躯壳。
在这个瞬间她不合时宜地想起昨夜,叶凤川扶着她后背顶入,在最高处她见到一只白鹤,飞过霉菌滋生的天花板,飞到夜空尽头。
“好孩子,好孩子。我们收手吧,别查啦,够啦。”
老妇人开口,说的是口音浓重的方言。
“不够,阿婆。”
她把思绪收回,眼神落在老妇人身后的神龛上。
那上面供着满满三十六个排位,密密麻麻,写着死者的姓名,都是中文。紧邻排位的是一张黑白合照,照片上女孩子们衣裳整齐、笑容灿烂,背后是学校与远方的群山。
“不把当年那几个人都找出来,我不能安心去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