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
如果纽约是庞贝,火山灰落下来的时候,这两个人就会被死死焊在一起,让人想到天长地久相依为命之类的词。
哈里原本知道真相远不是这样。
但在那一刻他犹豫了。那瞬刹的犹豫就像在鸡蛋上敲了个缝,然后缝隙延伸下去,整个浑圆一体的世界就此崩塌。
薇诺娜不应该喜欢上任何人。
假如薇诺娜会对某个男人动心,那她就不是薇诺娜。
这是个悖论,这悖论让他头疼欲裂。而且继怀疑之后,他心里还有点别的情绪。
难以描述、无法归类、不能扫除。
就在看到叶凤川的手臂抱拢她、而她在对方怀里熟睡时这种情绪达到顶峰。
肢体语言的熟稔程度不会骗人,他们是一对暗夜蝙蝠,在互相取暖中求生。
“艹,还以为要问我什么…她们嘛,其实很好懂啊。”
雅克突然挺直了腰板。同时管理好几个女人,的确需要些情商。而他在这方面颇为自负。
“人们都说婊子爱钱,谁是阔佬就喜欢谁。其实大错特错啦。” 他故作深沉,看了警察一眼,继续说:
“其实是需要安全感。她们很聪明的,你装、你演,都没有用。得豁出命去,把自己也骗了,她才会信你。但也只是依赖罢了,真动心是很可怕的事儿,长官。”
雅克说得情到深处,差点伸出手去拍警察的肩。
“你动心过么。”
哈里靠在车边,长睫下的湖蓝色眼睛微闪,波光粼粼。雅克没见过这么丧家败狗的警察,甚至觉得他有点亲切了。
“当然有啊。” 他把鞋架在车前,放倒了椅背。
“我的初恋可是亚特兰大有名的美人儿。她老爹是个牧师,不允许我们结婚,我们就私奔了。她老爹追到车站,给我来了一枪。” 他指了指耳朵:“这就是我的爱情勋章。”
“别扯了,你的耳朵是在巴西掉的,我看过你的档案。”
哈里截断他的话。
雅克捂上脸,继而灰头土脸,自暴自弃开口。
“好吧,我初恋是个站街的。我接了她的单,她说她得了绝症,只有三天好活,做梦都想去纽约看看,我就开车带她来了纽约。”
“我们住在汽车旅馆,什么都没干,就是看窗外。其实那个地方离市中心很远,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破旧的汽车站、一个披萨店,还有几条脏得像我奶奶旧床单似的臭水沟。但她很开心,说纽约真漂亮,那么多人,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当然在这个比地狱更肮脏的地方什么事儿都有可能发生,但她TMD只有两天好活了。你知道吗,她傻得就像个天使,自从生下来,见过的每个人都欺负她。”
“但她居然死之前说爱我。”
雅克话音沉下去。“我那时候就想,这真是要命啊。幸好,她已经快要死了。”
“后来我给她在上城区买了块还不错的墓地,花了我当时所有的钱,现在还TM在还贷款呢。长官。这就是真爱,你懂了吗。”
烟雾消散。
警察抬了抬帽檐。
“故事不错,你的姑娘不会回来了,分局刚刚突击了一家小旅馆,揪出个毒窝,有你手底下的人。现在去警局自首,你还有时间买个热狗吃。”
“我艹啊。” 雅克哀嚎,而黑大衣的人已经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