殓尸
原来怀鱼背后还有一个钟离束,那么昨日在台下嘲笑出声的便是他了?
柳云感慨地望向东暗,即使他武功不在上上之列,怎么也比一般人高强不少,毕竟也是一堂之主,可今日落得这步田地连个出手搭救的人都没有,不知他此刻心里有没有一点悲愤与凄凉。
不只柳云,纪玢誉、纪元徽、井梧乃至于苏杳、黎馥都陆续望向了他,那渐渐凝集的目光就像是铁棒,痛打他这条无路可逃的落水狗。
在场除他以外,白虎门的人已死伤殆尽,被毒蛛侵蚀得一个个死状恐怖,尸骨不全,而他身负重伤,难逃一死,与其跪地求饶,不如求个痛快。
于是他疾冲向黎馥,伸出的左掌指缝中夹了根银针。
以黎馥的武功,挨过这一掌并非难事,但她并未察觉其中暗藏的杀机,倘若银针入体,她必死无疑。
就在这时,苏杳冲了过来,为她抗下了这一掌,那根银针毫无疑问地扎进她掌心里。
苏杳吐出一大口血,倒在了黎馥怀里。
井梧反手一掌打在了东暗心口下方,东暗心脉尽断,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天色已恢复浅蓝,他却再看不到黄昏日落了。
他最后笑道:“这箬城迟早是属于白虎门的,这天下都是属于白虎门的,你们这些徒劳挣扎的蝼蚁,何必白费力气。”
然而他的话已无人在意,众人皆移开了目光,他就这么死了,死得屈辱无谓,没有半点价值。
黎馥搂着苏杳痛哭道:“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救我?我已是如此不堪,你该远离我到底…我不要你为我而死…杳杳…你不要死…不要死好不好?”
自她亲手弑父,她便走向了歪门邪道,此生已是万劫不复,而今她唯一的眷恋也将离她而去了,往后她独自一人该怎么活?
苏杳断断续续道:“反正…我本就活不长了…苟延残喘这么些日子,我已累了…其实你爹也是受白虎门唆使才对我暗下毒手…这事我一直没告诉你,还私心折磨了你这么久,也够了…”
她闭上了眼,手从身旁坠下。
“杳杳…杳杳!”黎馥撕心裂肺地大喊。
其实她早就知道,黎正临死前曾附在她耳边对她说:“若我不杀苏杳,白虎门的人就会杀你。”所以苏杳对她的那些折磨根本不算什么,她内心早已千疮百孔,受尽煎熬。
或许年少时她们不该因缘结识为好友,苏杳也不该在她险些坠崖时不顾性命地握住她的手,用尽全身力气把她拉上来。
苏、黎两家,本是世仇。仇人就是仇人,做不了朋友。
黎馥痛断肝肠,嘴角竟溢出了血。过往种种烟消云散,从此天晴也好,天灰也罢,她再也看不到光亮了。
柳云不忍看她伤心绝望的样子,心里百般不适,纪玢誉却是极其冷淡地瞥了黎馥一眼,漠然离去,井梧随于其后。
忽然间,黎馥丢下怀里没了气息的苏杳,匍匐而来拽住纪玢誉衣袍一角:“你为什么不救她,该死的人是我,你为什么不救她?”
是了,柳云明白心中的不适因何而来了,以纪玢誉跟井梧的武功,毫发无损地挡下东暗那濒死一击不过举手之劳,可他们却冷眼旁观,眼睁睁看着苏杳送死。
为什么?
纪玢誉竟冷然道:“你请我来是为对付苏家,寻出你父亲的下落,我拿钱办事,可救她不在其中之列。”
柳云睁圆了眼,这是人说的话吗?
黎馥怔了一怔,哭道:“我给你钱,多少钱我都给你,整个黎家所有的一切我都给你,只要你救她,你救救她,救救她…我求你…”
纪玢誉抽出衣袍,面无表情地最后看了她一眼:“你不该动徽儿的心思,刻意为之也好,临时起意也罢,你不该险些害死了他。”
若不是她还会为纪元徽寻医问药,纪玢誉更不会轻饶了她,到此为止已是他手下留情了。
这是这几日里,柳云听他说得最认真也是语气最重的话,如此简明扼要的几句话竟令人汗毛耸立,原来他对此事如此的耿耿于怀。
黎馥也吓得说不出话了,泪珠从她空洞的眼里流出,犹如心头血般坠落。
柳云不禁望向纪元徽,想看看他作为当事人是什么反应,却见他面色复杂,眸光深沉,好似并不多感动。
难道是因为他早已心知肚明了?
再看了眼满地尸骸,连她也不禁感慨,这年头人命是如此的不值钱,这辈子活着也不知图个什么。竟还不如那些被毒蛛摧毁的名花异卉,起码曾经绽放过,有过生命中最灿烂美好的时刻。
“她活不了。”
纪玢誉分明已然走远,也未曾回头,却还是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非他不救,而是他即便出手,也不过保她多活这一时三刻罢了。且每时每刻,她都将忍受无尽的痛苦。
苏杳早就活不成了,不仅是黎正曾将她打成重伤,更是白虎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