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治各种不服
裴智已经被熏得不知东南西北,能听懂她的提问就很不容易了,哪里知道下一句是什么之乎者也,含糊着回了一句:
“花、花天酒地?”
可怜他的小脑瓜本来就没多少东西,又被蔡浩整日带着胡闹,只记得他说的什么“花天酒地”。
“可喜可贺,”沈墨笑着叹了口气,还没等他高兴就补上了一刀,“加一个时辰!”
“什么?!”
杀猪般的哀嚎响彻猪圈,把吃得正欢的小猪仔们都吓了一跳,沈墨当然不会这么容易就放过他,犯了错就得受罚,正是因为他之前胡闹都无人管教,所以才敢纵火烧田,长此以往人迟早要废掉,故而沈墨特意挑他在太学就默错的诗句,好杀杀这位少爷的锐气!
阿孝吐了半天,终于扶着墙颤巍巍站起来,用袖子捂着嘴,一边伸手想要接过裴智手里的猪食碗,一边扭头咒骂沈墨:
“你这臭婆娘!是想让我们裴家绝后吗?!我家少爷哪里受过这种罪,不就是烧了田,赔给你就是了!少爷,把东西给阿孝吧,咱们回府,不受这罪了!”
沈墨闻言挑眉,她一早想到这侍从跟着就是个麻烦,会阻碍自己的教学计划,正欲找个由头把他支开,比如帮李伯的另一块地浇粪之类的,方才还在哭嚎的裴智却突然停了声响。
“不,我自己来。”破天荒地,裴智摇了摇头,挥开阿孝的手,暗自咬牙继续添食。
这事本就由他而起,更别提半途而废还会让那老妖婆好一顿挪揄,他的脸面往哪搁?!
此举让看着他长大的阿孝都愣了神,眼泛泪花,这、这还是自家那个走几步路都喊累的金贵少爷吗?
沈墨继续翻书提问,心底一阵欣慰,看来确是孺子可教,把她说的话听了进去,不枉她熬夜写的教学计划。
这一喂猪教学法一喂就是一上午,虽然裴智态度有所转变,但他肚里的墨水可丝毫没变多,愣是没答对一句,时辰一加再加,沈墨干脆让他把整个猪圈都打扫了一遍,毫不怜惜地压榨这个廉价劳动力,最后主仆二人皆是一身泥污,汗流浃背地瘫在地上。
“呦,这就不行了,方才的气势呢?”沈墨一脸坏笑,收起了全部打叉的课本,这些都是裴智日后要背诵的重点。
若是往常,裴智早就跟踩了尾巴的猴子一样窜起来叫嚣了,但他又累又饿,实在没力气跟她斗,却突然听到那女人在前面叫道:
“别在那学猪躺着,赶紧回去吃饭了!”
一听有吃的,二人霎时跟打了鸡血似的,双腿舞得像风火轮,把沈墨都远远甩到身后,直奔昨晚睡的那个破屋子。
裴智风风火火地踹开门,瞪大眼睛四处找他的饭,不大的院子里只支了两张小木桌,上面摆了几碟杂草样的东西,只有昨日跟着臭女人回来的那个行商和一个老太婆在桌前坐着。
“本少爷的饭呢?”他气喘吁吁回头,质问慢悠悠走回来的沈墨。
沈墨指了指另一张小桌上的米粥和野菜:
“那不是吗?”
这句话恍如晴天霹雳,将锦衣玉食的裴少爷劈得外焦里嫩,那些杂草连他家的马都不吃!
“你可知我裴家一顿饭需得有九菜九汤,且道道都得是不同的菜式,虎头鲤、四喜丸子,还有美酒——”
“欸停停停,”沈墨及时打断裴少爷的幻想,“我们这乡野小地只有一道菜式——天然菜。”
她一手拎起一个,把难以置信的俩人按在饭桌旁,贴心递上缺了口的碗筷:
“少爷,请吧~”
说完不顾敢怒不敢言的二人,转身就去另一桌上吃饭。
秦千澜收回视线,他来之前还以为这司业之女只是走个过场,让裴家的少爷玩玩就回去,现在看来,这可真不只是玩玩。
一身布衣的青年身姿挺拔,端坐在桌前,明明已坐过万人之上的位子,却还是怀念乡村朴素甚至破烂的小桌椅,娴熟地用筷子夹起野菜送进嘴里,姿态优雅恍如在吃山珍海味。
直到对面记性似乎不太好的老太太第三次笑眯眯问他:
“小伙子,看你这么俊俏,叫什么名字,年方几许,可有婚配啊?”
他有些无奈一笑,眉眼舒展开,放下碗筷,第三次认真回道:
“婆婆,晚辈姓秦,您叫我小秦就行,今年二十有六,未曾婚配。”
恰巧沈墨这时走了过来,知道自家祖母记性不好,且尤其操心她的婚事,一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笑着坐下:
“好了祖母,您别为难人家秦公子了,他只是来看您外孙女怎么教书的,来来来,我给您夹菜。”
言罢一个劲往祖母碗中夹菜,成功转移了她的注意力,老人家乐呵呵地连声说“够了够了”,早把外孙女的婚事忘了个干净。
“喂,好歹给个馒头吧!”
憋了半晌的裴智再也忍不住,敲着碗抗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