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开车离开苏州老城的时候已近傍晚五点，正是下班高峰，从拙政园区出来就堵了很久。

易安让司机接他们俩回上海，但两人自从上了这辆商务车起，路上纷杂停顿的交通，街道两旁的灯光浮影，在各自的脸上交错而过，他们却一句话没说。

听了姨婆的一席话，尤娜觉得心里沉甸甸的，此时整个城市正陷入长长的车流，她望着窗外出神，脑子里不停回想着他们的那些年，那些被漫长光阴掩埋了的爱恨纠缠。

易安居然也没开口说话，面对堵车他也没一丝不耐，只握着尤娜的手，然后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司机见他们都不说话，也不开口打扰，在车里播起了古典乐。

就这样从苏州一路安静地开到上海，到达上海火车站时天已经黑了。

司机见天色晚了，问他们要不要改乘飞机回去，两人都表示没关系还是按原计划坐高铁回，也谢绝了司机要帮他们买晚餐的建议。

司机大叔看了两人一眼，不放心地问易安：“这次就你们两个回去，真的不用人陪？凯文也在上海，我叫他跟你们改同一班？”

“不用了，”易安回道，“我以前也经常一个人坐火车，没事。”

司机大叔看了尤娜一眼：“原先你一个人行动，现在多了关小姐是不是目标大了点？关小姐会不会被人认出来？”

易安一听也有道理，正要打电话给凯文，就听尤娜说道：“不用担心我，我没关系。”

“保险起见，还是让凯文跟我们会合。”易安说完先带着尤娜进去了。

候车厅里，火车还未进站，尤娜坐在那低着头一言不发，易安侧身弯下腰来看她的脸。

她抬眼看他，郁闷地说：“不开心。”

“为什么？”

她叹了口气，问他：“如果你是周先生，当年你怎么做？”

易安一怔，还没答又听她说道：“你一定会好好对未来的老婆。”

“遗憾肯定会有，但日子还要往下过啊。”他低叹。

“所以我说你不会那样伤人。”

易安看着她，想象着如果失去的是她，苦笑道：“有些事不轮到自己，永远不知道会怎么样。”

又问她：“如果你是当年的姥姥，你怎么做？”

“我也会和姥姥做同样的选择吧，然后遇见姥爷这样的，也会过好的。”

“这么看来我们都能过好，是他们自己的性格决定了各自的命运，又能怪谁？”

“整个事件里最可怜的人是姨婆的姐姐，不，应该说是他们的孩子南叔。一路上我都在想，如果当年他们俩真的私奔成功了，或者退婚成了，是不是还救了姨婆姐姐一命？我觉得世道对她太不公平了！我姥姥就算在那段感情中受再多委屈后来遇到姥爷也被补偿了，就像我之前也被伤过但现在遇到了你，可是姨婆姐姐完全没有从头来过的机会，一辈子就过去了。”

“谢谢你对我的肯定，已经可以跟你姥爷相提并论了，我一定努力不辜负你的期望。”

被他一说气氛一转，她破涕而笑。

“终于笑了。”他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她突然发出一声类似小动物的呜咽声，下一秒就倒进他怀里。

易安双手抱住她，想起尤娜刚才那番话，又想起远在加拿大养老院里的人，他没有说出口的是：周先生的人生也没有从头来过的机会。

有的人活着，却已经死了。

尤娜在他怀里靠了会儿，正想坐起身却被易安按住了。

“关关，别往后看别摘掉帽子，最好戴上口罩。”说着还把她外套连着的帽子翻了上来，完全遮住了她的头。

她一听，诧异地看着他。

“有人在偷拍。”他看了看四周，拿起手机联系凯文。

尤娜立刻坐直了身体，候车厅里现在人不多，他们坐的位置偏僻，今天因为知道要坐火车回所以穿得都很随便，特别是她，放人群里一点不起眼，她又戴着棒球帽，防风外套还连着帽子此时翻上来遮住了整个头，难道这样也会被认出？

她再看看易安，他还是一身黑加黑色棒球帽，但还是太乍眼了，如果是狗仔估计很远就认出他来了。她往随身的包里摸出两只黑色口罩，自己戴上一只又递给他一只。

见他这时候也很配合，便问：“是狗仔还是私生？”

“我还不确定。”

她戴好口罩悄悄环顾了下四周，真没发现有任何异样的目光。

其实她也同意易安说的，一般人没那么关注明星，更何况她只是小有知名度，易安瞩目一些但也仅限音乐圈，又不是流量明星，但看他今天这么敏锐和有经验，这种事不是第一次遇到。

“以前也有过，我不怕他们拍反正也是公共场合，但现在不一样，怕他们拍到你乱写一通。”

“他们不敢乱写我。”

“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