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沐
时至正午,北渊建国后的第一任皇后,玉沐,正在自己的殿宇中用膳。
说是用膳,不过是将碗筷碟盘拨来弄去,敲打出阵阵声响。或是有心,亦或无意,窸窣细碎的响动与屋外的雀鸟蝉鸣一唱一和、来往频频。每每和上之时,清冷与浓艳并存的娇容上总会隐隐漾出一抹笑意。
身为一国之后,玉沐此时的仪态衣着实在不算端庄。层层叠叠的轻纱薄翼与冰肌玉骨拉扯缠绕,摩擦挑逗之间引得蜂追蝶舞、莺惭燕妨。
窗外突然雷声大作,顷刻间,大雨磅礴,惊得雀鸟四散蝉鸣忽止。玉沐将碗筷置于一旁,空出一双纤纤玉手,懒懒托腮。□□的双足宛若乡间少女般在空中摇来荡去,双足舞动,轻纱滑落,露出一双白璧无瑕。她□□微露,若隐若现,而何时隐现则全在她的一颦一笑,喜怒嗔痴之间。风姿情韵未及万种,亦有千般。
玉沐有一双大而明亮的双眸,神似深林野鹿。在那样的一双眼眸中,世间万象仿若无物。顺定仁总说,这是她过分□□的傲慢。
玉沐忽然看向门外,丰腴婀娜的身姿微微扭动,腰身略略挺直了些。
已经半载未曾踏足此地的顺定仁突然驾到,近侍奚奴赶紧领着众人前去接驾。玉沐轻捧碗筷,继续佯装用膳。
顺定仁携风雨而入,奚奴在外将殿门关上后领着众人离去,只剩顺定仁的缁衣甲卫在外留守。玉沐看着一脸慌张的顺定仁,眼含笑意的抬手招呼他坐下。
“范二的事你想必已经知道了,竟还能坐得住!” 顺定仁急躁不安的坐下,眼见这位比自己年轻二十余岁的妻子居然如此淡定,他先是感到羞臊,继而转为愤怒。正欲发作却迎头撞上了玉沐的凝视,刹那间,眼前唯见乌云叠鬓、柳腰娇柔,一双能剪秋水的双瞳随着年月流逝,竟愈发的转盼流光。回过神时,方觉满腔愤懑早已烟消云散,徒留一声自嘲的嗤笑,“曹得之那家伙便是中了你的蛊吧。”
玉沐浅笑不语,一双林中小鹿般无辜的双眼空灵得让人不敢直视。
夫妻十多载,顺定仁也算是看惯了这些把戏。眼睛瞥向别处,不与她对视便罢,“寡人总觉得,范二知道的已经太多了。”
“陛下别急,时候未到,着急也是无用。” 玉沐柔声细语的宽慰着,顺手为他成了一碗热汤。
顺定仁双手接过,恭恭敬敬,但仍旧忧心忡忡,“寡人的时间不多了。那些御医不说寡人也知道,寡人已是油尽灯枯、行将就木之势。寡人等不起也不能再等了!”
玉沐轻抚顺定仁那张沧桑不堪的老脸,“臣妾明白。陛下安心便是。就算您信不过臣妾,难道您还信不过朵兮吗?也是,已经过去十七年了。想当初臣妾被朵兮送给您时也不过才十三岁。那一日,朵兮便已算尽了您这一生的荣华富贵、不世之功,可有一条是没有应验的?您当时不信,还把臣妾扔进——”
“好了。” 顺定仁突然打断,他面色燥红,似是有些难堪,“过去的事就不提了。寡人后来不是将你接了出来,捧上皇后宝座,还把那些人都杀了吗?”
玉沐轻笑,“是啊,臣妾谢陛下隆恩。不过,若陛下您依旧信不过臣妾,臣妾也可想法子让朵兮从西伏来北渊一趟。”
“朵兮还活着?寡人见他时他就已经——” 顺定仁目瞪口呆。
“西境存在上千年,所谓王侯将相也不过是朝生暮死的蜉蝣之躯,不值一提。但从西境存在之始,在有王侯将相之前,便有司巫一职。千年来,无论是战乱饥荒还是天灾人祸,司巫之位从未从缺。可至今算来却只有七人任职,而朵兮便是这第七人。在第八位司巫问世之前,朵兮会一直活着。”
范二刚一脚踏进府中,便立刻召来自己唯一的孙辈,年方九岁的范槐安。虽然年岁尚小,但这孩子随了母亲,早已是生的面如冠玉、眉若墨画,就算不言不语的杵在一边也没人能无视他的存在。
与顺定仁今日的对话让范二被惊喜和恐惧死死围困,他将孙儿紧紧缚在怀中,在他耳边激动地低语道,“爷爷跟你说过的传说你记住了吗?”
“嗯。” 被困在怀里的小槐安努力点点头。
“乖,那个谜语呢?还有爷爷和你常玩的那个游戏,也记住了吗?”
范二越勒越紧,小槐安求生般挣扎着将脸仰起,“爷爷,我喘不上气了。”
范二不情愿的将手松开,顷刻间,双手又再次狠狠的握住小槐安的肩膀,急切的一遍遍追问,“你记住了吗?”
“爷爷好痛!我记住了,真的记住了。” 小槐安突然感到因恐惧痛楚而涌上眼眶的泪意,惊惧之下,他迅速用更大的恐惧将哭泣的欲望生生吞下。但已经晚了。
“你是要哭吗?” 范二松开双手,身子朝后仰了仰。
“没,没。爷爷我没有。” 小槐安的所有神经迅速紧绷至极限,如同上阵杀敌般对抗着企图再次上涌的眼泪。
范二身子略微前倾,“你父亲虽然是滩烂泥,但至少还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