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是夜，夜凉如水。

不知几时，月辉便洒向大地，落在杭州城的一个狭窄昏暗的小巷子里。那是条被人遗忘的小巷，不见旧日鱼龙混杂的模样，随时间的流逝，渐渐沉寂。

今日却略有不同了，脚步声从巷子深处传来，步步回响。终了，走出了一名男子，身着白衣，手持的念珠在月色的映衬下，散出莹莹绿光。

他是云水和尚，游荡于凡间。他也是法海，以降妖除魔为己任。只是情随事迁，昔日的铁石心肠，早已被慈悲融化。

*

云水曾经跪在佛像前祈祷，祈求偿还孽债，赎回罪过。

佛说，他已经赎罪了，以肉身之躯献祭，将慈悲撒向人间。他放弃仙缘，普度众生，如何不算赎罪？

云水摇头，手捧念珠，道：“弟子的债，尚未偿还。”他想，他是欠着青蛇的。他在济世之际，也是为了替她还债，期盼着她可早日转生。但在一次次的凝魂失败后，他才知道，青蛇的魂魄已散，无力回天。

他不信这个结果。当日，他可以重塑肉身，那么今日，青蛇又未尝不行？虽说天地自有秩序，他依旧祈求佛陀保佑，救助青蛇。

“痴儿，痴儿啊。”他听见若有若无的叹息声。云水依旧不改，跪在佛像面前，不停地叩首。

后来，他历九幽，过阎罗，终得往生之法。

“你可是想清楚了，用时光回溯之法逆天改命，就算你的法力再强，也会使元神受损，身体也会走向衰败，与常人无异。”白素贞定定地看着他。

“若是能解除当年的浩劫，贫僧万死不辞。女施主，保重。”他双手合十。

“大师高义，令人佩服。”白素贞感叹。她目送云水离开，思绪万千，无意中瞥到小葫芦的身影，突然一顿。

当年的浩劫，本是天意，云水又何必执着于此？而那场祸端，可不仅仅是对于百姓而言啊。

“青妹……”她幽幽道。

*

如今的云水，颇为虚弱，脸色苍白，但是却目光如炬，眼神清明。当他行至陆府处，几乎是要笑出声了。

他上前敲门，引来陆府家丁。见大门敞开，便自称是保安堂的东家陆老爷的故人，今日有要事与陆老爷商量。

原本家丁是不信的，可见这人是个和尚，面目俊朗，温和有礼，实在不像坏人，且他们老爷向来与和尚道士交好，有个和尚朋友，也不稀奇，就将云水请进去。

陆大雄人到中年，脾气见长，又是在睡梦中被人叫醒，自然恼怒，一路上骂骂咧咧。 “这真是不长眼色，什么事非要在大半夜说啊。”

直到走进正厅，迎面遇上云水，才愣住。

“陆施主，许久未见。”云水道。

陆大雄反应过来，脸色不好看，也不正眼看他。 “原来是金山寺的法海大师啊。不知道是什么样的风，将您吹到这里。我的庙小，可招呼不了你这样的大佛。”陆大雄将下人招呼走后，冷嘲热讽。

云水的脾性算是好了许多，他也知道自己必定不招陆大雄待见，本就不会恼，只是浅笑不语。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陆大雄看着云水这副模样，恶语也难以继续，只是催促他离开。

“贫僧今日来，确实是有要事。陆施主可还记得二十年之约？”云水波澜不惊地说出这些话。

陆大雄的脸色彻底兜不住了，喊着：“什么二十年之约！少爷因为你，夫妻分离，又投湖自尽，小少爷也在不久后夭折。你要是想找他，就去阎罗殿找他吧！”说罢，就命人将和尚撵出去。

云水依旧神色不改，摇摇头。“并非如此。陆仕林究竟是姓陆，还是姓许，施主自知。而贫僧今日前来，是知道他在二十岁的时候会有大劫，攸关生死。而许施主，至今尚在人世。信不信，也只是由你。”说罢，不再言语，作出一副要离开的模样。

“什么？”，陆大雄震惊，顾不得云水话中对许仕林不在人世的否定，急忙拦住他，道：“你、你是说少爷还活着，而仕林也会有危险？”

云水点头。“出家人不打诳语。”这个自然是真的，如果今天他不来搅局，任由事情像过去那样发展，许仕林当然会生死难测，而许仙也无法在活着的时候，与家人团聚。

“你……”陆大雄正准备详细询问，就见云水突然眉头一紧，口吐鲜血，不省人事。他顾不上别的，只好吩咐人将云水送往客房。只是可惜，平时坐堂的陈大夫不在，只得明日天亮，才能给云水看看。

“这都什么事啊。”陆大雄叹气。

待到陆大雄离开，床上的人便立刻睁开眼，不见病态。

*

小葫芦蹑手蹑脚地到许仕林的房间，推搡着他，小声道“陆少爷~”然后嘿嘿地笑，将许仕林吓醒。

“你是谁啊，怎么在我的房间！”被敲过几次的许仕林又失忆了，胆怯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妖怪。

小葫芦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