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佛
床头的闹钟响起,许还洁睁开眼。六点半。
他迅速地起床穿衣服洗漱,打开冰箱拿出昨天买的包子,放在蒸笼上加热。
天刚微微亮,天井的四方块里是一片灰白的天。栅栏里的母鸡窝在自己的翅膀下,被晨曦惊醒,伸直脖颈就要打鸣。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嘘”了一声,往地上撒饲料。它们便被食物封口,纷纷起来啄食。
小黑跟在许还洁身后,在栅栏边嗅来嗅去。它摇着尾巴,对鸡窝轻吠。
“怎么了?”许还洁摸摸它的头,往鸡窝里看。里面卧着两个蛋。
“啊,”许还洁有些惊喜,“是你们中的哪个又下蛋了?好厉害。”
他跨过栅栏,把两个鸡蛋小心翼翼地捧起来,收进厨房。
他把包子拿出来,又拿了一瓶订来的牛奶。那种古老的用玻璃瓶装的鲜牛奶,喝完需要还瓶子回去,在这个时代逐渐消失,却仍旧在这个小城市微弱地生存。他不喜欢牛奶味,但是外婆听别的老人说喝牛奶能长高,于是一个劲地订购牛奶,生怕他喝不到别人家小孩经常喝的东西。他捏着鼻子一口气喝完。
他拿着书包出门,外婆的房门虚掩着。他透过缝隙看了看,外婆还在睡觉。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在厅里拜了拜外公的照片,小声说:“阿公,我去上学了”。
外婆的房子是单位的,很久以前建造,现在已经很老旧,坐落在工厂大院里。门口的龙眼树下停靠着他的自行车,龙眼树是外公生前种的,现在已经亭亭如盖。
他骑着车,早晨的风吹拂着脸。小黑小跑着跟在车后,脚爪踏在地上发出“嗒嗒”的细碎响声。门口一个老头睡眼惺忪,拿一张又长又阔的扫帚“刷——刷——”地扫地,却是没扫着什么东西,只堆了几片树叶和一堆灰尘。
“许仔,”老头打招呼,“去上学啊?”
“早啊耀叔。”许还洁说。
自行车撵过大门,往斜坡下滑去,速度骤然变快。小黑被甩在后面,耀叔一把扫帚拦住,说:“哎哎,小狗崽就送到这里,不能出门。”
小黑的叫声远去,许还洁骑着车在每天去往学校的路上。从巷子拐往大马路,汽车变多,往来的车流像是繁忙的工蜂。
道路两边是茂盛的榕树,随着夏天的到来,变成浓密而旺盛的深绿。许还洁的自行车轱辘发出“嘎吱嘎吱”声音,像节拍器一样有规律地响动。
许还洁到学校的时候正赶上早操。他是走读,原本不要求做早操,但是他这段时间却坚持早起,规规矩矩地排在班级的队伍里。
早操结束后他混在人群里,随着人流往教室的方向走。路上遇到了姚北居。她和几个女生走在一起,其中一个高个子女生是在美术社和姚北居一起画画的,还有一个女生是七班的班长,许还洁之前在老师办公室里见过她。
她们拥着一个小麦色皮肤的女生走。那个女生长得有点凶,但是此时的表情却是无可奈何。姚北居走在她旁边,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
姚北居其实身量也不矮,身材挺拔矫健,走起路来有种行云流水的气质。许还洁看她眉飞色舞地讲话,和身边的人走在一起,正是处于人生中最美好的时期之一。
他有些羡慕,不知道是羡慕她的活力,还是羡慕她有很多朋友,或者两者皆有。他向她们走近,对姚北居打了个招呼。她有些惊讶地抬起头,认出了他,也笑着打招呼,这次也顺利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她的几个朋友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眼神中带着点打量。他承受这些目光,有些紧张地转过身,尽量自然地离开。
他并没有引起太大的讨论,只听到她们转回原来的话题。
姚北居继续说:“这么说你已经答应了?我先声明,这可是你自愿的,最好不要临时反悔。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辩论社,我们辩论社可是学校顶尖的社团……”
后面的已经听不见了,许还洁心里飘忽地想着,姚北居会不会有个外号叫唐僧。那种念念叨叨,经常想劝人行善,脱离苦海的老好人。不过,与其说她是唐僧,还不如说她是武僧……许还洁想到了那次,姚北居一招制服王大力,然后放下屠刀,劝人脱离苦海及时行善。
他想了想,又觉得如果她当武僧,那也未必。他总觉得她和善的背后,有神秘的冷意。就像是明亮的银河系中心的黑洞。初见时觉得冰冷,靠近后却感受到它的温度,但是在那温和之下,实际上是一片空洞。
他回到教室上课,上课时像往常一样心不在焉,望着窗外,在心里构想一些图像和细节。课堂的内容一贯地枯燥,老师讲的东西有些听不懂,大部他也不听。
期间老师叫他回答问题,知道他的水平,问的都是基础的问题。他大致都回答对了,老师点了点头,半开玩笑地叫他下次不要再看窗外树上的鸟。教室里响起几声窃笑。
他不是很在意,也习惯了。
下课后他一般一个人待着,在素描本上写写画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