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
“听清楚——”
宁千暮盯着铛梨,仿佛要用那深如黑潭的目光将她钉入地底,一字一句道:“是你们,不是我。”
一瞬间,铛梨恍然回到了从前在府中做事的日子,鞭子打在身上钻心刺骨的疼,躲无可躲的窄小木屋,夜深人静时的惨厉尖叫。
还有那双,和现在一样冰冷的眸子。
闻昭看出了她的不对劲,上前搀扶,感受到她全身都在瑟瑟发抖。
这该是多少年,刻入骨髓的影响。
“没用的东西。”
宁千暮冷哼一声,转而向闻昭道:“你去吧?你应该愿意吧?”
一抹温热覆上她的手臂,闻昭垂眼看去,见铛梨轻轻摇头。
时隔半年,再问老百姓要报酬,多么可笑的想法。
“为什么?”
闻昭没被宁千暮的气势压下去,平静道,“让我做事,总得告诉我一个原因。”
“你不需要知道。”
“那我拒绝。”
说罢,她立刻带着铛梨往前堂走,经过宁千暮身侧,如清风过境,再也没有分给她一束余光。
宁千暮慌忙起身,厉声叫住她的背影:“闻昭!”
背影止于门槛外,静静等她下一句话。
“这是你欠我的,你得还,”她大喊着,流苏发簪胡乱甩在脸上,“还别人人情,需要什么理由?”
空气有几分凝滞。
良久,闻昭重新看向前方,声音清浅,道:“我从不欠你。”
*
好不容易把宁千暮送走,为了安抚铛梨,闻昭罕见的说要去街上走走。
她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铛梨当然知道是何意图。
正午时分,街道甚是热闹,两人穿插在人流中,时不时在哪个铺面前停留一会儿,先前那些不愉快消失在了人海里,变成二人脸上灿然的笑意。
铛梨这才觉着轻松了些,道:“幸好姑娘拒绝了。”
闻昭挑了一支竹节钗,在铛梨的发髻上摆弄着,“我不是她能随意摆弄的玩物。”
宁家能将宁千暮教养成这般人,家风想必也是极其不好的。
不过宁家也是一方富商,为何此时会让宁千暮出面找她要百姓报酬。
闻昭转而向铺子老板道:“就要这个。”
“姑娘不用如此破费,”铛梨受宠若惊,现在营造阁生意惨淡,支出须得处处小心,哪能让姑娘为她花银子,“我还有好些可以戴呢。”
付完银钱,闻昭将那包好的竹节钗递给铛梨,见她不愿意拿,主动拉过她的手将钗子放入她手心。
“有些人堆金积玉,只为掩盖内里狼藉;有些人囊萤映雪,不多矫饰也能清风霁月。”
闻昭鸦羽般的长睫低垂,指尖轻轻点抚着铛梨手腕上一条细长的疤痕,所至之处如雪中火,燃起沸腾的血液,流经铛梨的全身。
铛梨垂眼看过去,微微颤动的睫毛上不知何时挂了几滴泪珠。
那条疤痕,是她受不住时,拿刀自尽时形成。
她鼻尖一酸,声音带了些哭腔,“多谢姑娘。”
若是这些年,有姑娘在身边,她也不会犯如此糊涂之事。
离开营造阁太远,闻昭忽然想起自己之前猜测的事,嘱咐道:“你今天回去之后,找人打探一下宁家最近有何事发生。”
铛梨点点头,目光投向闻昭身后,讶异道:“那是——”
是前几日来营造阁闹过的锦建坊那些人,还有一些其他坊中的工匠,齐齐聚在锦建坊外,不知商议些什么。
那里面倒都是熟面孔,上次在县衙里,闻昭见过的人不在少数。
于贲带头喊了句什么,手里提着几个包袱,领着其余人出了门。
“姑娘,要不要跟上去看看,那些人可狡诈的很,说不定又去搞鬼了。”
闻昭也如是想,隐没在人群中不远不近的跟着。
这条路线实在眼熟,走了小半个时辰,那映入眼帘的赫然是“锦江县衙”。
于贲等人给门外看守的侍卫说了几句话,那两个侍卫便齐齐让路。
有古怪。
闻昭这样想,觉着自己必须要进去探上一探。
*
“你们,你们能帮帮我吗?”
县衙地处偏远郊区,平时很少有百姓前来,两个侍卫看见面前的姑娘哭的梨花带雨,心中有所触动,问道:“姑娘何事?”
铛梨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道:“我,我本在那边的山上采草药,不小心弄丢了我娘送我的竹节钗……”
她抹着眼泪,泪眼朦胧问道:“你们这么厉害,能帮我找一找吗?”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这……”
擅自离岗可是大罪。
“那是我娘的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