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他说起早间太后欲举办赏花宴一事,谁知齐征并不为此惊讶不满,十分平静。
火烧眉毛了还这般淡然,齐令昭不解道:“阿兄难道已有妙招以对?”
“我能有什么妙招?”齐征捻了块点心入口,“现下这处境,我能奈之何。近日连着大雪纷纷,将梅枝压塌不少,怕是无花可赏。娘娘心急,何家女前些日子行及笄礼,不过几天,就等不及了。”
太后有一侄女,名何姝,是她弟弟何巍然的小女儿,也是何氏嫡系唯一的女郎。为着这个缘故,此女在家中被视为掌上明珠,千娇万宠着长大,听闻何大司马也十分喜爱她。
可就算再被疼爱,在此时景,也免不了被送人联姻的命运。
齐令昭有些怅然,何姝出身名门,祖父阿翁都是有真权实势,她尚且如此。再过一年,自己恐怕也要变成太后手中的筹码。
时下女子只是依附着男子与他们的权势而活,可谓身如浮萍,命如草芥,一举一动,皆不由己。
然而何姝到底还有晋阳何氏撑腰。
齐令昭犹豫道:“若真叫那何氏女入中宫,咱们往后处境岂非愈加被动。”毕竟皇后这位子非同一般,是真切有实权的,不仅可自设属官,有爱擅弄的甚至能沾染上兵权。何家人手握得权力已经足够大了,若再多一分,他们便更险峻一分。
齐征神色不变,齐令昭忽然发现她的兄长不知何时也变得深不可测起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提起他们幼年时为数不多的玩伴,“不知阿昭是否还能记起赵家表妹?”
齐令昭茫然点头,是赵修容还在世时,为她二人叫进宫作玩伴的赵家三娘,印象里有一张圆圆的脸和一双笑眼,可亲可爱。
只是何故突然说起她?
齐征语气含笑:“宫中时日寂寞,叫她来陪阿昭几日如何?”
未等及她作出回答,李典在此时走了进来,他向齐征禀报:“陛下,齐将军求见。”
齐令昭闻言十分惊讶:“齐将军回来了?”
征北将军齐知节一直驻扎持节凉州,也是许久未归。大雍与北凉以西北凉州一带为界,为争夺领地资源,战乱频发,先帝特许镇守此地的将军每年只传信述职。今年却不知为何,一个两个,都要回京凑热闹。
李典解释道:“殿下有所不知,将军一个月前大败北凉,逼退北凉大军二十里,使其数月不敢来犯。这样的好事,齐将军想亲自向陛下告知,这才不远千里赶在新年前回来。”
大雍与北凉这几年一直势如水火,兵力不相上下,因此北凉屡犯边境,大雍也无可奈何。前一次这样的胜仗,好似还在十年前。
齐令昭扬眉一笑:“那阿兄岂不是要为齐将军设宴庆祝,犒劳他的劳苦功高。”
齐征颔首,“自然是要。”
他转头又问李典:“听闻此战有一少年将军,十分骁勇,他可与齐知节一同返京?”
李典回答道:“此人正同将军一齐等候陛下传召。”
涉及军中事宜,齐令昭不好再听,她起身向齐征作别:“阿兄若有要事,我便先告退了。”
齐征点点头,吩咐李典送她,“那你先回去吧。”
齐令昭想起他说还未用早膳,忍不住提醒:“政事再繁重,也请阿兄及时用饭,万事不如阿兄的身子要紧。”
齐征心里一暖,露出笑意:“我知晓了。”
齐令昭这才随着李典离开,出去时她看见齐知节携一年轻郎君立在一旁。
时下正值隆冬,齐知节卸下铠甲,身着黑色朝服,腰间穿紫色绶带。他的气质同寻常武将不同,内敛儒雅,比起将军来说,其实更具有书生气。
因为他出身五姓之一的归德齐氏,世族治家严格,家中子弟都是从小读书。他熟读四书五经和名家著作,是标准的儒将。
而他一旁的青年不知因何,半张脸覆着鬼面,看起来阴森恐怖。
齐令昭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青年,终于发现他露出的另半张白皙脸庞上,有一道狭长的疤痕自面具中延伸而下。
容貌损毁了吗?她想。
她看的专注,没注意到那青年的眼神也不错开的注视着她。直到她的目光沿着疤痕往上,才发现这郎君正沉默地同她对视。
齐令昭怔愣片刻,内心升腾起微妙的情绪,好在齐知节出言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臣问长公主金安。”
她瞬间回过神,抿起唇微笑道:“齐将军免礼。”
可此时她又不免要从那青年的身边经过,她屏住呼吸,无端感到一阵紧张。
直到二人彻底错身,齐令昭才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期间那人背脊挺直如松柏,一言未发。齐令昭好似从他身上闻到一丝熟悉的香味。
是什么呢?她苦思冥想,在脑海里却搜寻不到答案。
突然,她后知后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