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4

哈莉特觉得刚才吃下去的肉汁土豆泥在胃里生长成了一根僵直的木棍，正直直地顶着她的喉咙。这种滋味十分不好受，让她十分后悔刚才吃下去了太多土豆泥。

因为她现在正站在一座石床跟前，石床上正放着一个男人。而且她很确定，这个人已经死了。她为什么能确定这个人已经死了，并不是因为她和芙蕾雅梅林从高塔的台阶上一步一步走上来都没有吵醒他，也不是因为他身上精致打磨的锁子甲和绣着龙纹的红色披风让他的身份昭然若揭，而是因为哈莉特太熟悉这种死亡的气息了。

她就是伴随着这种死亡的气息长大的，她的父亲身上就永远蒸腾着这种冰冷绝望的气息。

“这是，亚瑟王？”她抬起眼睛，看向梅林，梅林点点头，于是她继续问，“他死了？”梅林说是。

“是在，传说中的卡姆兰战役的时候？”哈莉特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声音，让它不要颤抖，“一千多年以前的，卡姆兰战役？”

梅林接着说是。

亚瑟王躺在那里，梅林的魔法远远强于父亲的魔法，所以亚瑟王的脸色看起来比父亲的好多了。可就算是梅林这样在她已知范围内魔法最强大的巫师都不能复活一个已经死亡的人，是不是父亲也不能再复活了，但是如果一直都不能复活，把亚瑟王放在这张石床上，难道是留作纪念吗？

“为什么带我来看亚瑟王？”哈莉特这回是在问芙蕾雅。

“我住在梅林这里的原因就是，我正在帮梅林复活亚瑟。”芙蕾雅抬起亚瑟王的胳膊，精致的锁子甲碰撞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她示意哈莉特触摸亚瑟王的手背。哈莉特看了一眼梅林，梅林正平静地看着她，于是她抬起手摸了摸，是暖和的，和父亲的手不一样。

她惊得向后退了一步：“这是什么意思？”

芙蕾雅放下亚瑟王的手：“我可以复活亚瑟。”

“用这个，石床吗？”

“不是，不是这个石床。这个石床只是梅林找来保护他的。”

“那要…怎么复活？”

哈莉特的大脑正在飞速运转，首先亚瑟王的手是热的，说明芙蕾雅的话并非不可信。但是即便芙蕾雅会复活，她就一定会帮父亲复活吗？她有复活亡者这样强大的能力，又是否知道她的身份呢？

“靠我，就是靠我。”她好像又开始神神叨叨了。

“你，告诉我这个是为了什么？”

梅林开始下楼，芙蕾雅请哈莉特在亚瑟王下楼，芙蕾雅请哈莉特在亚瑟王石床边的一座火炉边上坐下。

“为了让你知道，我是什么。”

“你是什么？”

“我是，喜欢你的人。”

什么叫喜欢她的人，这种喜欢到了什么程度，有到会愿意为她复活一个黑魔王的程度吗？

芙蕾雅看着哈莉特笑了，哈莉特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她却笑了起来，仿佛能看透哈莉特的内心——即使现在哈莉特使用了自己所学最强的大脑封闭术。

于是哈莉特说：“你能看透我，对吗？”

“我能看透一切，所以我直接回答你吧。”芙蕾雅指了指亚瑟王，“你看到楼下那些房子了吗？”

哈莉特点点头，芙蕾雅接着说：“那是梅林为亚瑟建的，希望他活过来以后可以好好过平民的日子。”

“所以，我可以在亚瑟死后一千年帮他复活亚瑟。”

“……”

“我想我的暗示你已经听得很明白了，因为你害怕我说破，所以我也就不说了。”

哈莉特看着芙蕾雅，她其实在集中所有的精力在使用大脑封闭术上。

“你还记得我刚才说我喜欢你吗？”

“不用再说了，我知道了，你不会帮我的。”

“错，我正在帮你。”

“……”

房间里陷入一片安静，哈莉特现在觉得那边石床上即将死而复生的亚瑟王都比她更有生气。

“好了，下楼吧。既然你已经知道我能看透你，我就不掩饰想给你上几份柠檬塔安慰你的欲望啦。”

哈莉特吃过芙蕾雅给她做的柠檬塔，和她一直在找的味道一样，她躺在芙蕾雅给她铺好的床上，窗外传来几声狼嚎，有可能是芬里尔的。

她当然睡不着。

她趿拉着兔毛拖鞋下床，打开木质房门走出去，梅林正在和一头狼打牌。

就是，一头狼，正优雅地蹲坐在沙发上，和对面的梅林打牌。

“呃……”哈莉特发出有些疑惑的感叹，狼抬起头看着她，这是一头银灰色的狼，十分优雅，和杂毛的芬里尔显然不一样。梅林也回过头看着她：“睡不着吗？”

“对，我可以坐在这里看你们打牌吗？”哈莉特看到餐桌上摆了一杯胡萝卜汁，显然是芙蕾雅给她留的。

那头优雅的狼甩了甩尾巴：“芬里尔是你的部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