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望着狗卷棘死死扣住自己手腕的手掌，姜姜愣在原地。

她从来没见过棘这副卑微的模样，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竭尽全力才能艰难地从喉咙中发出些许声音，无助的祈求。

更令人难受的是，这声祈求，这声被苦痛折磨到意识不清的祈求，这声近乎呢喃的祈求也只是日常的饭团语，而非咒言。

视线回转落到蜷缩起身体的狗卷棘身上，感受到手腕上的力道在逐渐被痛苦剥离，姜姜感觉心脏仿佛在此刻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紧迫

压抑

一度艰难到无法喘息

泪模糊了眼前的画面，姜姜抬手胡乱的抹去脸上的泪水，在狗卷棘彻底失去挽留她的力气之前，她反手向上回握住他的手。

“我不走，我会一直陪在棘身边。”

双手交握的一瞬，意识模糊的狗卷棘似乎掀开眼皮朝着姜姜看了过来。

只是那一眼太快，又是在黑暗里，让人分辨不清是现实还是错觉。

姜姜跪坐在狗卷棘身边，她让他枕在她的腿上，手紧紧回握着他的，无声的给予着陪伴。

在感受过来自狗卷棘的无数次轻颤后，卧室里逐渐安静下来。

姜姜抬手将狗卷棘汗湿的短发拢到两侧，借着身上的面料小心翼翼的替他擦去额头的冷汗。

做完这些，姜姜就那么呆愣愣的跪坐着，目光落在狗卷棘苍白的脸上，再移不开半分。

恍惚中，姜姜想起了两人的初见。

并不是多么美好，只是对她而言弥足珍贵。

两人相遇在咒灵张嘴将她蚕食的前一秒，是满嘴鲜血，如同恶鬼般的狗卷棘将她从咒灵嘴下救出。

那是两人的初见，也是姜姜头一次接触到舒适圈以外的另一个世界。

这个世界聚集着各式各样的由人类负面情绪产生的可怖怪物，有着那么一群生来身负诅咒的人类在与怪物对抗，而棘便是其中一员。

姜姜虽然单纯，但也不是什么不自量力试图拯救全世界的白日梦想家。

她感激狗卷棘，却也只是感激，从没想过去踏足不属于她的世界。

可命运是不可抗的。

不断的相遇，越来越深的羁绊，最终她成了他的妻子，并和他一起孕育了两个可爱的孩子。

多年的朝夕相处，姜姜见证过狗卷棘很多的苦难，她心疼他，却也只能心疼他，在精神上给予慰藉。

好在苍天怜爱，无论是狗卷棘，还是他身边的伙伴，大家都有着相对不错的归宿。

五条老师也如愿扳倒了愚昧腐朽的原高层，让咒术界焕发出不同于先前的别样生机。

和平的时代里，得益于狗卷棘的保护，她的性格里始终保留着些许少女的天真。

可也是因为这份无微不至的呵护，她一度忘了再怎么和平，棘的工作也存在风险。

可能付出生命的风险……

如果不是今晚的事情，她大概率还会继续遗忘，沦陷在虚假的平和之下，无知愚昧的放任棘一个人承受所有。

看着疲惫脱力的狗卷棘，姜姜弯腰凑近他，轻吻上他的眉心，“以后，不会留棘一个人了。”

“我保证。”

*

转过天，狗卷棘清醒的时候，首先感受到的就是喉间的干涩。

那是脱水后不可避免的情况。

撑着身体坐起身，手臂处残存的疼痛和脑袋的昏沉，让狗卷棘忍不住紧紧抿住了嘴巴。

视线扫过脑袋枕过的绵软被褥，他微敛了表情去回忆昨晚意识溃散前见到的一幕。

是姜姜——他梦里的妻子

她毫不迟疑的抓住他脱力的手，那感觉就好像溺水之人突然触碰到了浮木。

浮木不大，却足以让人短暂脱离溺水的风险。

狗卷棘轻颤着羽睫环视整间卧室，左右不见姜姜的身影，他心底生出些许不易察觉的失落。

昨晚那副样子肯定吓到了她了。

吓到她也好，不要那样无所顾忌地接近他，他就不会因为她无意的亲近生出不该有的奢望。

狗卷棘抿唇，喉间干涩的厉害，他踉跄着起身准备给自己倒杯水，却在此时从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狗卷棘垂眸，心中不断告诫自己表现得正常些，还是会忍不住在门打开的一瞬用余光悄咪咪的打量来人。

姜姜端着水进屋，见狗卷棘已经醒了，三两步上前扶着人在床边坐下。

她将水塞进他的手里，“温的，加了蜂蜜。”

狗卷棘低头抿了一口，温水入喉。

很甜，和姜姜的声音一样，单是听着就感觉很舒服。

望着杯子里倒映出的脸，狗卷棘张张嘴，有心想问昨晚她有没有被自己吓到，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