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鸟
一瞬,银锭就像陷入沼泽一般,被流动的沙吞噬。
他身后站着一个粉面的女娘,也不管环境如何,穿金戴银的,学着他把取下耳环也扔下去,耳环轻,反倒浮上头了。
“言辛,轻功飞过去?”
女娘姓苏,名叫苏昭,对外说她今年十七,无人知其背景。
前几天穿越沙漠的时候,引路的向导想与她攀近乎不成,人却反倒死在了沙漠里。
坐地上被叫做言辛的青年也没问她是个什么情况,苏昭倒是先主动解释,说那向导手不干净。
她这人信奉一件事,只要不是天大的或者危及自身性命的事,就算不上是秘密,对于同伴必须坦诚,须知误会往往由此滋生。
言辛这才说:“该等回去再动手的……迷路了。”
苏昭噎住。
她也不是没想到这层,当时几人眼前已经出现了鲜活的街市景象,所以她才利落下了手,却没想到是蜃景。
祸不单行,这个当头,落单的二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进了一处流沙中。不幸中的万幸是,二人当时正靠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休息,反应及时,直接跃到了岩石上头。
“就怕一脚下去直接踩进去了,而且,我不知道这流沙有多广。”言辛摇摇头,“再等等。”
“等什么?”苏昭好奇道,“等这流沙过去?”
言辛束紧兜帽,将目光放远。
“等人。”
他的话音刚落,沙海中忽然卷起沙尘,这沙尘卷得极快,不一会儿就卷出龙吸水。
苏昭见状连忙从包袱里掏出一条锁链,锁链的一头有一个锋利的十字形铁钩,她将铁钩巧妙勾进岩石的缝隙中,又把另一头勾到自己腰腹里藏着的尼龙布条内。
做完这些事她多少有些紧张,还不忘问言辛要不要拉住她。
“不用。”
言辛的动作由坐改蹲,他的后背微微弓起,像一头灰白色的豹子,警觉地看着那越来越近的龙卷风。
越来越近,越来越疾。
风沙把二人的身影逐渐吞没,太阳也无处可寻,大难临头,苏昭半个身体被吹起来,她紧张地不停眨眼,在心里祈祷自己好运。
却就在下一瞬,风停了。
龙吸水像是反了一个方向卷着,那些卷起来的一切都跟随着它逐渐平静,二人重新落到地上,眼前的风幕也逐渐消散。
风暴之中,显现出一个暗色的影子。
此行,言辛就是为它来的。
为“鸱枭”而来。
传闻中,鸱枭会在龙卷风中寻找食物,它们总是从风中来,自流沙现。
飞沙散去,阳光重新掌控这片土地,影子也逐渐深刻。
言辛原本没有起伏的脸上浮现出些许讶异的表情。
于风沙中显现出的并非鸱枭,至少,她的身上没有妖相。
她和言辛一样裹着灰白色的长袍,但她没戴兜帽,风沙过去,锦缎一样黑黝的长发上像是没有沾上一粒尘埃,行走在流沙之上,如履平地。
苏昭注意到了其他的东西,这个从风幕中出现的人看起来和她同龄,但她身后的右手正拎着什么,有一些细碎的布料,但那显然是从人的躯体上撕扯下来的一条断腿——但只有大腿部分。
与此同时,空气中似乎浮现着淡淡的血腥气。
苏昭高声问:“阁下是什么人?怎么从这龙吸水儿里出来了?”
对面沉吟不语,边走边打量他们,好一会儿才开口。
她举起手里那肉块,有些疑惑地歪着头:“这是你们的?”
她拎起那肉块嗅了嗅,然后伸手指了一下苏昭:“有你的味道。”
这话说的,什么叫有我的味道。苏昭额头直跳,眯着眼在大太阳下仔细瞧了眼,这肉块上的衣料看起来的确眼熟。
她低声嘀咕:“……这不是那向导的么。”
她声音不大,那人却也听见了,她人已经走近,抬头看着巨石上的二人,不太认可道:“不要把金髓扔进沙漠里,鸱枭吃了会生病。”
“金髓?”言辛反应过来,在兜帽下不动声色地观察她的长相与神色。
那人问:“你们不知道金髓是什么?”
言辛从石头上跳下来,果然,底下的流沙已经凝固,他跳下来的位置离她有些近,但也没有退处。
他有些不自在地半垂下头,悄悄打量帽檐外的影子:“的确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那便不是敌人,是客人。”
她伸出手:“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鸦恹,乌鸦鸦,心厌恹,是鸱枭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