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窗对饮
“呦!指上了。”赵骅一只腿蜷缩着拿在长椅上半边身子倚靠在二楼的窗边,手里捏着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斜头侧目睥睨着楼下水泄不通处。
“要我说,这张演之真是能坐得住,都这样了还揣得住手。要是我,一个艳丽丽娇媚媚一看就不正经的女子当街恶心我,我指定得打晕了她扔到城墙北去。”他兴致勃勃望着对面正襟危坐垂眸带笑的裴镜渊。
裴镜渊手里捏着小茶壶的半壁壶把手,闻言只是笑,如同戴着面具。
“所以赵骅是赵骅,张演之是张演之。”他风轻云淡。
“要不我下去,就说是刑部尹令查案,先把张萧寒拘起来再说,省下他日日在朝堂中稍微提一些变动的东西就‘祖宗之法不可变’迂腐还头铁,权当是嗟磨一下。”赵骅坐直了身子,有蠢蠢欲动的姿态。
“你别倒那个茶水了!”赵骅性子急,上前来去抢裴镜渊的水壶。
裴镜渊不欲与他争,干脆把水壶放了下来。
“哒”一声,不轻不重。
“杀了张萧寒,后面还有千千万万的张萧寒……更何况有张演之在,你永远杀不了他。”裴镜渊抬头,认真看着眼前的赵骅。
“你好像对那小子评价极其高啊……我能在你那里得到那么高的评价不?”赵骅蜷起一直胳膊来搭在椅子后座上,侧着身子瞥了裴镜渊一眼。
“那小子确实是离谱的,你说前两年张家都已经腐烂到那个地步了我的娘,结果这个小子一当政,欸,什么都不攻自破了。”
“这么说起来确实邪门……难怪去伍松台祭拜的时候那大师不顾着被杀头的风险也要呈告陛下说那小子影响国脉不能重用呢。”赵骅压低了声音。
他紧紧盯着裴镜渊的眼神,“你说,陛下信了吗?”
裴镜渊不偏不倚与他的目光对上:“要是你,赵骏,你信吗?”
骏,是赵骅的父亲给他取的字。
赵骅目光一闪,他往后倚:“我信什么,国势那些东西跟我离得可实在是太远了。”
裴镜渊还是微微前倾,却低声说道:“我不信,赵骏,你说我要是信了,没有理由这么辛苦活到现在。陛下?陛下他信与不信我不想知道,可是我知道他还敢重用张演之,为的是跟我们这样的想着变法求胜的人抗衡。”
赵骅面上凝重哑口无言。
裴镜渊坐直身子,手里端着那盏茶:“要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好,其余的,都是后话。”
赵骅好一顿沉默,最后居然呲牙笑道:“今天上朝的时候,张演之为什么选你做证人。”
裴镜渊闻言,垂下眼睛。
酒杯被微风吹皱,一圈一圈落开,映出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他想说,那天在屋里见到的唯有他跟沈晏清两个人,沈晏清不在便只能选他佐证。
可是想说的时候又有一些迷茫,明明圣上的态度已经很坚决地偏向张家,就算随便选一个人又能怎么样呢,不会有人不识趣在那样的局势下找张家的麻烦。
可是他偏偏选了自己。
“我不知道。”裴镜渊实话说话。
赵骅有些惊讶:“我原来以为,你识得张演之就如同左右手一般,原来还有你解不透的地方吗……或是因为沈晏清最近抓你抓得紧,他在帮太子殿下打捞你罢了。”
裴镜渊侧目向着窗外望去,楼下的争吵显然进入了另一个小高潮。可是任凭面前的女子如何撒泼如何叫嚣,任凭张萧寒在身边怎么暴跳如雷,他垂手而立,面上仍旧平静无波。
或是有感,张意之突然抬起了头准确地朝着二楼裴镜渊的位置望过来,裴镜渊先她一步收回了视线。
“不可能。”这倒是有些斩钉截铁的意味。
他饮尽那些茶水,面上飘着淡淡的笑意:“那样就不是张演之了。”
“唉。”赵骅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极了,可是左想西想,百思不得其解,半晌又道,“张演之的妹妹,死的古怪。”
确实古怪。张家现在对外只声称是急病,可是究竟是什么病如此之急,短短一晚上就能无声无息要了人的性命。
裴镜渊没有见过张家大娘子,可是从未听说过那位坊间传颂贤良淑德的准太子妃有什么疾病的。
“除非不是病……”裴镜渊漫不经心垂着眼,食指慢慢摩挲茶杯的边缘。
微微沙粒,磨在指腹处。
“是毒!”赵骅骤然出了一身冷汗,他不再吊儿郎当,僵硬地把搭在椅子背上的手和蜷缩在板凳上的腿都拿了下来。
裴镜渊轻轻笑:“连你都能想到,张家上上下下,怎么可能想不到。”
“所以那位千金娘子到底是怎么死的?”
这一句问话势必不能有回答。
裴镜渊掀起眼皮,问对面僵硬的赵骅:“最近朝堂还欠风波吗?”
赵骅张口哑言,却恍然大悟猛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