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
四月初七
叶青玄借着要去端王府的借口便溜出了宫,一出宫门便看到倚在马车便悠闲张望的张惟正。
今日是第一次见他没有穿官服,着了一件素面发泡印花织锦袍,一顶玉冠半束着发,额前留下些许碎发。
若说言玦似玉,言祁像火,叶青玄觉得张惟正便如墨,
此刻正抱臂望向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叶青玄走上前去顺着他的方向望去“在看什么?”
“天气很好。”张惟正没有回答,不等叶青玄反应过来张惟正大步一跨便上了马车。
叶青玄一边拽起裙子一边嘀咕“就你腿长,腿长了不起啊。”
一路上张惟正闭眼倚着身后的软垫小憩,叶青玄则撩开窗纬的一角好奇的张望着。
“这些人都是去刑场的么?”叶青玄看着行色匆匆的人流和自己向着一个方向。
“大抵是吧。”张惟正有些不耐烦。
“张惟正。”
“是张大人。”张惟正蹙着眉,认真的矫正叶青玄的僭越,一睁眼刚好对上叶青玄的目光,微微一怔。
“好嘛,张大人,你想做个什么样的官吏?”
她的目光诚挚,一瞬间让张惟正失了神。直至马车抵达目的地他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马车达到的时候正好孙勉恩被解押上台。
孙勉恩被人押着走上刑台,一个推搡,跪于台中,挣扎着站起来,抬眼望向台下,凌乱的头发下是双无比坚定,毅然赴死的眼睛,没有丝毫胆怯。
台下民众熙熙攘攘,甚至将临近几条街堵得水榭不通。
“自开朝以来,从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张惟正堵住后面拥挤人群,护着站于身前的叶青玄,说。
“大家都是想送送孙大人,像你我一样。”叶青玄向右侧躲了躲。
“现在头疼的该是台上坐着的那位。”张惟正抬眼望向台上的监察官,果然满面愁容,李恒此人是端王的心腹,此次战役可是让李恒在京兆尹府坐的稳稳当当。
台上的李恒也在人群中发现了张惟正,同手下交头接耳后,手下便走向两人的方向。
“张大人,李大人说大人可以去台上。”
“不必了,我路过,看看就好,不干涉李大人。”张惟正礼貌拒绝,他不屑与此人为伍。
“此人品行如何?”待手下走远后,叶青玄问。
“离他远点。”
非常简短,但很精辟,叶青玄撇了撇嘴,站在张惟正身前点点头。
日头一寸一寸的上移,午时终至,台上李恒下令行刑。
令牌掷地的下一刻
“送,孙大人最后一程。”站在最先的人高呼一声,跪倒在刑台前,前来的百姓纷纷跟着跪倒在地,一声接着一声。
“送孙大人最后一程。”
“送孙大人最后一程。”
......
刽子听着声声民意,手握着刀具久久不能下手,台上坐着的李恒有些坐不住,继而大喊一声“行刑。”
孙敏恩仰天长笑,高呼“仗义每多屠狗辈,你们杀得死我的人,却永远杀不尽我留下的东西。
吾,愿以我血躯照来日昭昭明路。
吾,愿以我血躯照来日昭昭明路。”
似一道惊雷,振聋发聩。
话音未落,手起刀落,血洒数丈。
“骨碌碌”一声,断的不是孙勉恩的命,是民意,是天下文人的心。
匍匐于地,拜得不是这个人,是这份注定长存于世的精神,也确实叶青玄以沈小英一百多年后的视角来看。
柏台案在一定程度上确是改变了景朝的命运,景朝本是沿袭前朝的郡县制,言玦之后同盛阁老一同推行的新政是在孙勉恩和遂王的新政上的改革。
一改多年朝政的弊端,撤了冗杂的官僚制度,均良田,平财产,算是景朝盛世的一个铺垫。
孙勉恩也确实流了芳名。
只是此刻的叶青玄心中并无这些杂念,她仿若被那句吾愿以我血躯照来日昭昭明路抽走了灵魂。
虽然知道这是条明路,可在孙勉恩如迷漳一般的人生中,他竟如此坚定的相信自己的选择,坚定守护自己心中的执念。
一旁的红丝从没见过行刑,一阵胃寒痉挛,跑开去一旁呕吐。
“忍不住可以去吐。”张惟正斜眼看着叶青玄,她面色未动,凝重但如常。
“张惟正,他为什么如此坚定?”叶青玄的声音颤抖着。
“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他心中除了那份信念再无其他。”
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
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
叶青玄心中一遍一遍念着这句话,她第一次心中如此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