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
景运七年十月初七。
陵安城今年的冬天来的格外的早,这个时节的京城连着下了两天的雪,此刻铅灰色的天空乌云密布,絮般的大雪纷纷扬扬的洒落下来。
凌冽的风呼呼的刮动窗柩,窗外细碎的动静湮没在风雪中。
这雪就这么飘洒了一天一夜,待再次打开门的时候,整个世界银装素裹,泛着斑斑点点的光影,骄阳投映下的树影随着仍未静止的风摇摇晃晃。
叶青玄一大早便从床上爬起,换上了衣裳,裹了厚厚的朱红色的裘衣,抱着手炉从承恩殿里出发。
今日便是那个人入宫的日子。
景宁帝,讳玉,文帝三子,母不详,孝文皇后秦氏。生于元丰十年,景运十九年文帝崩,受命于危难,得承大统,立国号贞安,贞安五年薨。
这是史书上短短的几句话,涵盖了他的一生。
叶青玄本是一百六十年后的凉国女官沈小英,那时西凉刚刚入主中原,立凉国,这片土地百废待兴。
沈小英,年二十,作为宫中尚仪局管司籍女官掌管经史教学,在宫中兢兢业业、勤勤恳恳。
新朝建立难免重修经史,沈小英因写的一手好字被借调至史院摘抄前朝遗留下的文史。
她负责的便是这位年仅二十七的短命皇帝言玦。
她常常于烛火下一遍又一遍的读着这位帝王的一生,唏嘘于这位帝王短命又坎坷的命运。那些正史上的字字句句她皆熟记于心。
这一整理便是四年,这四年她翻遍文书试图窥探此人分毫。
史书中记载言玦性情冷漠,灭人欲,存天理。
出生时一句箴言“寒起雨,夜挂日,八字克国运,便是亡国命。”让他成年前的日子过得十分坎坷。
即使他荣登大统,还是做出了弑母杀父,缴宗亲的事迹,连他的发妻秦氏都难逃一死。
本该是个暴戾帝王的他,在位期间却清正廉明,积极推行新政,百姓安居乐业,那些文官埋头编撰史书的时候曾评价过,说是便是那几年的功绩奠定了下一任帝王成帝的繁华盛世。
可惜最后劳累至疾而死,逝后连皇陵都寻不到,竟像是不存在一样。
直到史书的完成,沈小英都无法满足于这些寥寥数语,这人一生世人评价褒贬不一。
可自她开始参与编书一职后,夜夜梦魇,梦中总有一双眸子,紧紧的盯着她。
惊醒后总是一身的冷汗,满脸的泪痕,母亲那时候以为她是被什么邪气入体,执着于求神拜仙,却不见一丝起效。
直至偶然于山间遇到一半仙人,白发垂髫,却是个瞎眼,当时沈小英只当是个江湖骗子。
那半仙人拦下正要去进香的沈小英。
“我可解姑娘忧思。”
“你知道我想的什么?”
“姑娘机缘绝妙,同老朽我甚是有缘。”那白发老头慢吞吞的说道,拄着的拐上吊着一对金边铃铛,风吹动铃铛,清脆悦耳。
一瞬间沈小英神情恍惚,见沈小英一脸疑惑,白发老头继续说道“但须姑娘明白,管中窥豹,始终看得一隅,偶见一伤鹤,却不知谁是伤鹤。”
“未曾生我谁知是我,生我之时我是谁。”
那老人重复了一遍“姑娘切记,姑娘只是窥管人,只可看,只可看。”
说完便将一块美玉放于她的手中,摇着铃铛,
叮叮当当的走下山去。
待沈小英回过神来,她便已是一襁褓中的婴儿,生于元丰十一年。
就这样她在景朝以叶青玄的身份又重新活了十二年,只为等待言玦。
按着史书上说,昨夜言玦便被从宫外的皇庄接回了宫里,安置在西北角最偏僻的北苑。
在沈小英存在的彼时北苑已被毁弃,毁弃之人便是言玦,在他继位后的第三年不知为何突然下旨将北苑拆除,这个他存在过的地方最后片瓦不留。
叶青玄踏着脚下的雪嘎吱嘎吱作响,裹紧了身上的裘衣,步履匆匆,思绪已经不知飘往何方,行至北苑天已经大亮。
本以为以言玦现下的处境,此刻的北苑会封的密不透风。
叶青玄到了门口一瞧,这里哪有什么人,半个鬼都见不到,不免嘀咕着他的处境还没有自己想得那般凄惨。
叶青玄小心翼翼的探着头,一步一步小步的往里走去。
这是她第一次来北苑,北苑竟是如此风雅。
白雪皑皑,这样浅的蓝此刻显得宫中逼仄的天是如此之高。
一线雪白的云飘渺如一道浅溪直直流过去,从天的这头,到天的那头。
积雪在这样明媚的天色下前所未有地素净,也前所未有地璀璨。
这园里只有一处二进的屋子,同宫中的其他宫殿不同,这里用得瓦并非金镀,同整个木制的屋子浑然一体。
叶青玄站在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