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情诀
“你初到栖霞洲,可还习惯?”星演问完这句话,只见楼双仪一脸莫名。他半垂下眼,匆匆饮下面前这杯酒,以宽大的衣袖掩去自己的神色。
楼双仪也被这句话问愣住,思来想去,星演待人和善,这便是随口问问而已。
她习不习惯,和现在的星演也没有干系。
施琅离星演的位置最近,分明看到星演指尖微颤,杯盏中的清酒溅落。
“尊主舟车劳顿,可是乏了?”施琅试探道。
星演自知失态,不禁收紧袖中的手,他知道楼双仪因他的出现而不自在,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接近楼双仪,探查她身体的近况。
闭关百年里他做了此生最长的梦,时常忽梦忽醒,在那阴冷的洞穴之中不分日夜,双仪就是唯一入他梦的人。
开始几年,他只是对自己说,偶尔也会梦到双仪,再过数年,双仪在他梦中的容貌愈发淡去,梦中迷雾缭绕,他只能窥见双仪越发模糊不清的轮廓。
既因天命错过,本不该如此强求,此心不允,却要强求。
某年星演从沉沉睡梦中清醒,浑身被冷汗浸透。忽而发觉,他早就脱离肉体凡胎,不该如此沉溺梦境。
这闭关百年,修的不是心,修的是他命中的劫。
楼双仪因天雷而几近丧命那日,他仍在洞府中闭关。星演心口没来由紧缩发疼,他掩面轻咳几声,摊开手发现手中的腥红之色,温热液体浸满掌心,溅落在万年玄冰上。
再回望去,这洞府中哪还有什么人,只留下那滩鲜血。
星演心乱如麻,他的仙力与万物通感,如今仙法一出,所过之处花草枯败,衬得他的面色比往日里都要苍白。
玉华山巅之上,熙和素来挺拔如青松,骄傲孤高的身影在茫茫雪色中显得无比落寂。
星演循着楼双仪最后一丝生气来到玉华山顶的崖巅,他看清山崖上熙和佝偻着背,不知是风雪猛烈,还是他的身子在发颤。
熙和怀中抱着的人正是毫无生机的楼双仪,熙和将她抱得很紧,雪簌簌飘落,他的身子也控制不住般颤抖,像是害怕楼双仪将他丢下。
“师尊,我知您信天命,绝不会救双仪,”熙和声音嘶哑,缓缓转过身,目视多年恩师,他朝星演的方向直直跪立,眼睫和发鬓凝满霜雪,将他昔日里清雅高贵、高不可攀的模样碾碎得一干二净,“乐正熙和,在此求您救楼双仪。”
星演掐指一算,楼双仪过去百年所经历之事闪过眼前,还来不及道声叹息,他又看到楼双仪浑身弥漫的死气,原本必死无疑的人,正被一簇炙热的业火强吊着性命。
凤凰业火素来珍贵,苏九真以自身元神为引,又将灵兽放进楼双仪的本命灵台,才勉强让楼双仪维持微弱的呼吸。
“万事万物,本不该因一人例外,”星演说,“你既承袭怀琴的尊位,应当懂得这个道理。强救一人,因果轮回,必遭报应。”
“师尊是救还是不救?”熙和保持跪立的姿势,“若世上有第二个可以求的人,我都不会来找师尊。”
玉华芳尊主生,十方界界主主死,但那界主云揽失踪多年,熙和一时半刻找不到云揽的踪迹,只好从凡间千里奔袭赶往玉华山。
星演深知熙和来,心中必然已有决断:“怀琴以身祭栖霞洲,若是双仪身死,你们兄弟二人打算自断血脉,降祸人间?”
九重仙山一脉若是自绝血脉,没有仙力支撑的九重仙山必然坠落深海,上界与下界紧密关联,若是九重仙山坠落,上界下界都将不得安宁。
熙和面无表情望着星演,不否认也不承认。
星演教养熙楚熙和百年,虽比不上亲生父母对他们的了解,却也知道以熙楚的性子,干得出这种事,至于熙和,他看似平静,实则比谁都要狠厉绝决。
熙和今日看似是来求他,实则是逼他救双仪。
“此去生死难料,双仪死,则我死,你和熙楚不必搭上性命。”
“师尊这句话,听得倒像是要和双仪生死与共。”熙和起身,话语暗含讥讽。
星演不曾回答也不怪罪,欲接过他怀中的楼双仪,熙和并不松手。
“不劳烦师尊。”熙和道。
熙和做事素来谨慎,便是父母向他许诺,他都不要口头的虚言,只有立誓许下的诺言才能让他满意,而今日这般逆天而为的大事,他竟没有要立誓的意思。
“熙和,你不需要为师立誓为证?”星演沉吟片刻问道。
“师尊既然不愿意和双仪有过多牵扯,何必立誓,”熙和平视星演,“还请师尊先救人。”
*
面对施琅的试探,星演微微颔首,转而又问楼双仪:“你修炼的功法可是大道有情诀?我已多年未曾见过修炼此功法的人。”
在座皆是一惊,玉华山隐秘不外传的功法分别是大道无情决与大道有情诀,二者宛如棋盘的黑白子。不过修炼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