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开
做梦一样,祁悲秋梳洗下来后,有些感慨。
青铜镜里的她未挽发髻,内里娟纱金丝绣花长裙,外罩桃花云雾烟罗衫,束了腰,纱带曼佻腰迹。
简凳上放着银丝素锦披风。熏炉点的是御赐宫用焚香,不浓郁,只觉温香拂脸。
四周突然格外寂静。
祁悲秋敏锐地察觉出不对,侧头把目光投向门口。
红烛下的灯线衬得门边高大的身形更加修长,清冷面孔在昏暗背景下影影绰绰,倒真有了那么几分谪仙的味道。
她迅速转移视线,闭上眼睛告诫自己不能沉沦于美色。
一清醒,她就想起点惊天大事。
“大人上次说的事情,总得给个让民女思虑的期限吧。”祁悲秋持续目不斜视,生怕一时动容酿下大错。
季卿易似笑非笑:“全凭你自己意愿。”
莫名其妙。
给她下达的命令,到头来又说全凭她意愿。
“也就是说,民女不弑君也行?”祁悲秋抓漏洞。
季卿易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精准对上她微侧过来的眼神:“你会需要的。”
祁悲秋双手握着膝盖,收回视线。
“大人也说了,民女一无是处。”祁悲秋万分不理解,“如何弑得?”
难不成她还能用唾沫淹死那皇帝?
“民女地位卑微,连圣上的面都没资格见。”
“不必担心,本座自有安排。”
季卿易不知何时走到了祁悲秋身旁,手搭在木椅靠背上:
“至于你……本座亲自教导即可。”
祁悲秋没听出言下之意,只觉得全身凉飕飕的。
季卿易最后吩咐了一句,便毫不留恋地欲要离开:“之后本座有时间自然会找你。”
祁悲秋提着的心稳稳当当地降落在原处。
总归能松口气了。
就在季卿易即将出去的一刻,她想起什么似的,赶紧出声把人留住:“季大人。”
季卿易身形一顿,停住了,耐着性子等她补充好下一句话。
她弱弱请求,语气诚恳:“若是方便,那只白毛犬能让民女照顾一天吗?”
不知为何,她有点良心不安。
这次,季卿易头也没回,清脆的闭合栊门声响起,席上一枝红梅掉了下来,无辜失了花瓣。
……
今儿三四尺深的雪化了些,黄澄澄地映着胭脂般的日头,转过花障,抚石依泉,万壑争流,林籁泉韵,连蕉叶都养得极好,工艺品般剔透玲珑。
能比御花园媲美的后院,国师府许是头一份,享的是帝王家待遇,不合常理,深究不得。
有不少都是实用性很强的花草,一部分祁悲秋在现代见过,和眼下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来都来了,不逛白不逛,灵活下手脚也好。
没人跟着实在自在。
祁悲秋完全没发现自己逐渐来到一个冷清寂寥的无人场地,直到她看见路的尽头是一片寸草不生的空旷地,其间有一残败的寝殿。
光见腐朽的木头和褪色的朱漆,她就打心底升腾起了一种悲戚感,孤、凄刻在骨子里,寒风吹得她脸颊生疼。
废弃的寝殿大门上尽显密密麻麻的蜘蛛网,沾着灰尘,摇摇欲坠,看上去肮脏又理所当然。
她是不是……不小心把宫斗剧演成了恐怖片。
或许是心理原因,祁悲秋觉得脚下的土地都充满诡异,抬脚就想跑。
“哐当。”
木板坠落在地上,发出清脆压抑的响声。
是门裂开了,不堪一击的门露出了多个缝隙,致使祁悲秋能透过门缝看到寝殿内的半张脸。
那是一张历经沧桑的苍老面容,岁月或是恶劣的坏境在她脸上刻下层层叠叠的褶皱,嘴边还挂着津液,嘴唇难以觉察地移动,咀嚼着什么。
配上她凌乱的头发,着实骇人。
祁悲秋向后退了一步。
或许是太久没睡上好觉了,里面那人的眼睛猩红,布满可怖的血丝,端坐在床上,眼一眨也不眨地望着她。
长时间的封闭使那人浑身呈现出癫狂趋势,依稀能分辨出是个女人。
只见女人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艰难地说着什么,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不知是第几次后,祁悲秋才根据她的口型看出她说了什么——
“过来、过来。”
她内心是极度抗拒的,可若是不过去,按这个形势,指不定女人会扑到她身上。
祁悲秋缓缓向寝宫挪动,眼看着女人的脸在她眼里放大,清晰起来。
可直到她站在台阶前,女人也没作出其他动作,一动不动,如一个被风干的雕塑。
近了些,女人放空了眼,用被磨损过的沙哑嗓音竭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