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家
纵马飞奔至数十丈外,却不见料想中的那辆马车。眯起眼远眺前方延伸至几里外人烟稀少的林荫小道,陈娇心中有些泄气。
韩嫣好弹,常以金为丸。
方才见到金丸,陈娇一下子就想起了他来。眼下稍稍冷静之后,她又不由苦笑。她可真是昏了头,天下之大,怎么会有如此巧合。韩嫣虽与刘彻交好,但他历来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如何会来此蛮夷之地吃苦受累。
“你是不是特别着急将我送走?”背后的刘彻幽幽地问道。
确实特别着急,陈娇在心中默默地应道。
从瓯浦出来,她跟着刘彻一起经历了很多,可以说是出生入死,患难与共。每一次遇到危险,她都天然地信任刘彻,而刘彻也同样对她毫不怀疑,甚至舍命相救。
和刘彻在一起的每一天,她都能感觉到他们之间那种看不见摸不着的纽带愈发牢固。不知从何时起,她对刘彻不再像从前那么排斥。失了忆的刘彻如同一个全新的人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常常会被他那种全身心信任的眼神所打动,渐渐忘却了前世的种种。
长此以往,她都不知道该如何自处。所以,她迫不及待地想将他送回长安,好彻底断了念想。
见她缄口不语,刘彻赌气般咬牙切齿地说道,“在我记忆恢复之前,你去哪,我就在哪。如果你希望我回去当皇帝,那么你必须跟我一起回去。否则,我哪里也不会去。”
“之前在渡口,你不是打算一个人悄悄离开的吗?”陈娇笑问道。
“那是我想引开刺客,不得已为之的。离开你之后,我一直都在担心你的安危,所以又返身去寻你。你是不是生我的气?”说完,刘彻默默地从背后抱紧了陈娇。
原来真的是他回头来找自己的,难怪出现的那么突然,陈娇的唇角不觉上扬了几分弧度。
“你先松开。”陈娇腾出手来,想拉开刘彻环在她腰上的手臂,不料却被他反手握住。
“以后别乱跑了,好吗?”刘彻贴近她的耳边,亲昵地说道。
明明就是你乱跑的好吗?陈娇心里想着,不由轻轻一笑。
如果白云方能向陈娇保证,刘彻永远都不会恢复记忆了,她说不定脑子一热还真的就答应了。
前世的她是多么盼着能和刘彻终身厮守,永不分离,结果换来的却是独守冷宫,孑然一身。
到了这一世,他能说出这样的话,只因他忘却了他所渴望的权力。他的毒终究会被解,他的记忆也终将会被找回来。到那时,他还是会回到他本该在的那个位置,而他们之间也必将分崩离析。
“见到李将军之前,我会寸步不离的。其他的话,等你好了再说吧。”思及此,陈娇敛起笑意,冷冷地收回手,望着远方惆怅地说道。
沿着仙霞商道一路往南,穿过山川谷地,到达闽越边境后再向西折进入庐江郡。越往南走,地势越低,湿气也越来越重。疏风骤雨,所过之处总是湿漉漉的。
两世加起来,陈娇仅仅往返过长安和临淮两地,从未踏足如此遥远的南方。原先只存在于书中和舆图上的南蛮之地,她总算亲历了一回。这里几乎看不到繁华的城寨,偶尔遇到一个人烟稀少的村落已经很是难得了。
身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中原人,她难免水土不服,只能靠身上仅剩无几的药丸续命。与她同行的刘彻也好不了多少,不过在咬牙坚持罢了。
就这样长途跋涉数天之后,他们终于到达了一个看上去还算热闹的小城,庐陵。
庐陵县依山而建,环山抱水,西高东低。他们从东门进城,一条笔直的大道向西延伸。街道两边错落的商肆,挑担的摊贩,吸引着来往的行人。
整条街走下来,他们见到了两间客栈。一间座落在喧嚷的街边,名为真君舍。另一间则掩在城西的榕树后,门前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小字,归云阁。
居然在这么边远的小城里能看到这个熟悉的招牌,想起长安的归云阁里那些色香味俱全的美食,陈娇忍不住垂涎。不管是不是同一家,她都打定主意住下了。对此,刘彻自然没有反对。将马交给门口的小厮后,他们一同入了内。
其实眼下陈娇的身上并无现银。大部分的银子,都被她留给了李伯和小吉师徒,剩下的那些经过一路的消耗也所剩无几了。最后一块碎银是两天前经过一个村寨时,被她用来换了两身干净清爽的布衣。
好在临行前,娘亲见她不肯要金锭,便硬塞了些官府的券契给她,兴许能派上用场。
进门后,陈娇走到柜台边,神色自若地要求伙计将他们的掌柜请来。
那伙计见她和刘彻芒屩粗衣,迟疑的目光在他们的身上打量了一圈,斟酌了片刻,才转身掀开帘子去了内室。
不一会儿,一个身着浅褐色丝质直缀的中年人从内室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刚才的那位伙计。
这位应该便是这里的掌柜了,陈娇将手按在柜面上,轻咳一声,打算单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