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宫

这些年，帝后一直没有圆房的事儿，只有他们的贴身太监宫女知晓。

皇后美貌绝伦，皇上又正值索求无度的年纪，身边并无其他莺莺燕燕，就算有旁的什么人猜到了，说出来怕是也没人相信的。

所以，外祖母从未往这方面想过，眼看着陈娇已三年无所出，她对陈娇的身子已没报什么希望了。请少府太医来，不过是求个口实，走个过场。

果然还是逃不脱这一关，幸好陈娇早有准备，白云方给的药一吃保管什么都查不出来。

之后，事情进行得比陈娇预想的还要顺利。

在她的胡搅蛮缠，以死相逼之下，娘亲和外祖母都同意了她的荒唐想法。有了她们的协助，她甚至连假死药都没有用上。

诈死后，她将改名程乔，用程将军女儿的名头，和程安一道回程家认祖归宗。

而这一切，刘彻统统视而不见，置若罔闻，全由着她们去了。想来那日他既然同意了放她离开，就不会再加以阻拦了。

唯一让她头疼的是，作为她的陪嫁丫鬟，璇玑和玉衡都不方便跟着她回临淮了。原本陈娇还想给她们安排好终身大事的，可惜时间太赶，暂时只能将她们放在外祖母身边为她尽孝了。

只能过几年，等到陈皇后暴毙的消息，街头巷尾已无人谈起的时候，陈娇再将她们接回身边。

至于轻霜，她到了临淮无人认得，刘彻那边又主动放了她的身契。如此，陈娇也就没理由撇下她了，而且一起相处了两三年，她对轻霜也是有感情的。

在长乐宫的最后一晚，陈娇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起身去了位于东北角的梅花林。

长乐宫只住了外祖母和王太后两位，老人家就算散步走得远点也顶多止步于殿内的后花园，诺大的梅花林几乎空无一人。

自从陈娇来了长乐宫，这林子里才有了一丝人气。

每日清晨，陈娇都会来这林间的小丘上练剑。这里地势高，可以将大半个长乐宫尽收眼底。边苦练剑术，边迎接着旭日初升，是她每日的一大乐趣。

此刻，夜色笼罩下的梅花林，幽芳缕缕，暗香阵阵。

经过这几年的日积月累，陈娇的剑术日益精进，身体也更加柔韧有力。站在平日练剑的土丘上，陈娇抽出腰间的剑，披着月光舞了一套她自创的剑法，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收起剑，陈娇站在土丘的最高处，俯眺这浸没在夜色中的长乐宫。

一闭昭阳春又春。夜寒宫漏永，梦君恩。

卧思陈事暗消魂。罗衣湿，红袂有啼痕。

重重宫门之内埋葬了无数女子的一生，就像她的前世，一时歌舞升平，一时凄清萧索。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君恩一断，繁华尽落。

骄矜如她，到了冷宫，仍然不惜花费千金求得司马相如为她作赋，苦求刘彻能回头看她一眼。

往日不可追，来日尚可期。不知不觉，陈娇已泪如雨下。

“阿娇。”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陈娇下意识地转过身，泪痕满面。

月光下，身着白衣的刘彻清冷如玉，风华卓越。

没等陈娇反应过来，刘彻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拥入怀中，低下头轻轻啜去她的泪珠。

温柔的亲吻细细密密地落下，最后落在了她的唇瓣上。轻轻一点过后是急不可耐的攻城掠地，刘彻的舌头灵巧地撬开陈娇的牙关，与她唇舌交缠。

不过片刻，陈娇便像只发了怒的小狮子，狠狠地咬了刘彻一口。

在她咬下去的那一瞬，刘彻似有先见之明，舌头提前退了出去，只有两片薄唇上隐约可见一抹殷红。

挣脱刘彻的怀抱，陈娇没去留意他的表情，边往下跑边飞快地吹了几声响亮的口哨。远远听到口哨声的小白，立即出了马厩，朝她飞奔而来。

一把抓住缰绳，陈娇飞身上马，疾驰出宫。

风声在她耳边呼啸而过，纵马驰过空无一人的街市，她来到了久违的长门宫。

翻身入内，她去了后院的那间厢房。

前世，也是这样如水的夜晚，就在那扇祥云纹的窗棂下，她停止了呼吸。

方才，刘彻的怀抱温暖厚实，他的亲吻甜美温凉，陈娇差点就沉醉其中，任他施为。还好最后一刻她清醒了，这一世万万不可再一次踏入这万丈深渊。

在这厢房的床榻上和衣躺了一夜，翌日清晨，陈娇去了昔阁留下最后一张字条。

“即将离京，远赴临淮，有缘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