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屈

正当李家兄弟带着程安在茶亭中畅所欲言之时，这边刘彻正坐在归云阁的顶层，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的珍馐美食。

今日他穿了一身玄地刺金色团龙纹胡服，模样看起来比起平日更加英挺俊秀。

对面坐着的粉裙女子也是一副好模样。两弯淡淡的笼烟眉，一双含笑的丹凤眼，一瞧就是位再温柔亲切不过的小娘子。

“通哥哥，你最爱吃的赤豆粽。”那女子将一粒白糯透粉的粽子放在剔透的水晶盘中，送到刘彻嘴边。

刘彻接过，两指捏起那粽子，三口两口便吃完了。

“阿青带去的粽子可好吃？”女子笑逐颜开地问道。

粽子都送给陈娇了，他也没吃到，遂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子夫，时候不早了，宫里还有家宴，我得回去了。”刘彻缓缓起身，语气比之平日更加柔和几分。

闻言，卫子夫顺从地从软榻上起身，走到刘彻面前，熟稔地帮他理了理衣襟。不经意间，她垂眸瞥见了刘彻怀里揣着的那紫地双鱼纹荷包，她手里的动作因此停了下来。

见状，刘彻抿了抿唇，伸手在粉裙女子的肩上流连片刻，好声道，“子夫，委屈你了。”

“不委屈，只要你开心，我就开心。”卫子夫抬眸一笑，眼中尽是欢喜，毫无介怀之意。

一直以来，子夫都是这么通情达理，乐观开朗，对刘彻从来不曾有过任何怨言。

让她等待了这么多年，刘彻终于下定决心在今年上巳节接她入宫，不想却食言了。本以为她多少有点不满，谁知她却反过来安慰他。

“入宫的事，你的心里一定比我还着急，我又怎么会怪罪于你。”她当时的话让刘彻感到惭愧。

从甘泉宫回来后，刘彻的心情很复杂，对于让子夫入宫的事有了几分犹豫。

看着卫子夫温柔的眉眼，刘彻摸了摸她的头发，轻轻地将她拢入怀中，欲言又止，终是什么也没说。

临别前，卫子夫跑回食案边取来酒榼道，“通哥哥，别忘了这个。”

这酒榼里装的是卫子夫自己酿的寒潭香。

寒潭香要用冬天的第一场初雪化水酿造，因为初雪稀薄，难以搜集，所以卫子夫忙碌了一个冬季才得了一小坛子。上巳节之前她已经给了刘彻一半，这次是剩下的一半。

拎着酒榼走到门外，刘彻看了眼立在一旁的卫青道，“照顾好你姐姐。”

未央宫前殿

离晚上的家宴还有一小会儿，陈娇和外祖母已经先到了，此时她正搀着外祖母在御花园里散步。正值初夏，御花园里百花齐放，姹紫嫣红，特别是正中间的那株海棠枝叶舒展，花团锦簇，浓淡相宜，令她不由赞叹道，“皇祖母，这株海棠真美！”

海棠勾起了外祖母年轻时的回忆，她的嘴角浮现出一抹浅浅的微笑。

“这株海棠还是当年哀家刚入宫时，你的祖父亲自栽下的。”外祖母在海棠树下驻足，感慨道，“如今你祖父已经不在了，哀家也看不见了，惟有这株海棠，还是一样的香气扑鼻。”

海棠又名解语花，深受历代帝王的喜爱。陈娇伸出手，摘下一朵开得正好的海棠，簪在了外祖母的鬓边道，“真好看。”

“你个顽童，哀家都多大年纪了，哪里还能簪花。”外祖母含笑叱责道。

“皇祖母簪花就是很好看嘛。”陈娇抱着窦太祖的胳膊撒娇道，“不管多大年纪。”

陈娇的话逗得外祖母很开怀，两人正说笑间，刘彻陪着王太后也到了。此时刘彻已然换了身明黄色常服，容色皎然，贵气逼人。

家宴开始后，刘彻和陈娇相对而坐。陈娇下意识地抬起头朝刘彻看了一眼，不料对方瞧也不瞧她一眼，连一个余光都不肯给她。

嗯？陈娇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又得罪了人。

“皇祖母，这可是孙女儿亲手包的粽子。”陈娇剥了一个粽子，递到外祖母的嘴边道，“您尝尝，松仁馅儿的，特别好吃。”

与陈娇这种孩子般的讨好不同，王氏虽然已经是太后了，仍不辞辛苦，亲力亲为地伺候外祖母用膳。入席后，她几乎就没动过自己的筷子，一直在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外祖母，没让旁边的荷儿插过一次手。

刘彻则是给外祖母讲起外面龙舟竞渡的事儿，哪怕只有五分趣味也能讲出十分来，听得外祖母津津有味。

外祖母上了年纪，身子容易乏，用完晚膳，天还没黑便离席了。王太后也跟着外祖母一道回了长乐宫，厅堂里只剩下刘彻和陈娇二人。

“皇上，天色不早了，臣妾也。。”没等陈娇说完，刘彻淡淡地问道，“今日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