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
被周建德这帮人这么一闹腾,大伙儿都没了先前的兴致,草草地收拾了东西,回了甘泉宫。
琮琤苑的后院栽了株樱花树,眼下正是盛开的时候,灼灼芬华,落英缤纷。
从山下回来,陈娇没心情赏花,也看不进去书,独自一人坐在树下冥思苦想。
一个不起眼的甘泉山,都能招来这么个混不吝的浪荡子找自己麻烦。就算自己以后不当皇后了,有了自由身,又能去哪儿呢?
总不可能一辈子跟大哥在一起吧?大哥还要娶妻生子呢。
更何况,她如今已经快满十八岁了,再过两年就算穿上男装也不像男子了,到时候可就更麻烦了。
这是陈娇生平第一次感受到权势的重要性,平民的生活可真的太不容易了。事到如今,她甚至开始考虑当个无子无女,识大体的皇后,是不是也可行?
不过很快,她就想起了薄皇后,赶紧摇了摇头。
先帝的那位薄皇后从来都是逆来顺受,无争无扰的性子,最后不也还是被打入了冷宫?可见,占着皇后这个位子本身就是原罪。
越想越无解,她心中郁结,倏地拔出腰间的剑来,身姿利落地舞了套剑法,最后手腕抖动,剑尖转着圈,往空中刺过去。
不料刹那之间,她的正前方突然冒出个银袍乌舃的人来,差一点就被她给刺中了。陈娇吓得手一软,手中的剑哐即往地上一掉。
“你怎么来了?”陈娇惊讶地看向来人。
“胆子这么小?”刘彻勾了勾唇,轻笑一声。
方才陈娇刺过来的那一瞬,刘彻已经横过剑身,正准备跟她过两招,哪知会把她吓成这样。
陈娇没接话,目光中带着诧异。太阳都快落山了,这个时候他不是早该去平阳侯府接卫子夫了吗?
“怎么,朕来了你不欢迎吗?”刘彻见她面无喜色,有些不悦地问道。
“不会啊,陛下来此,臣妾自是倒履相迎。”陈娇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走到他身旁,弯腰捡起剑。刚做过激烈动作,她的心跳还有点快,小脸红扑扑的。
刘彻默默地望着她,见她桃腮杏面,娇憨可爱,忍不住伸出手来,摸了下她的额头道,“怎么这么多汗?”
他的手很烫很厚实,被碰到的那一瞬间,陈娇倏得抖了个激灵。
明明上一世两人曾经亲密无间,陈娇对他的身体不可谓不熟悉。可不知为何,这一世每次被他触碰,她总感觉非常紧绷。
不自然地侧过身,陈娇道了句告退就跑开了。
回房后,陈娇梳洗完又在房里休息了一会儿,待到晚膳的时候,她才又见到了刘彻。
此时,刘彻已经入住了被陈娇用作书房的东厢房,那么小小的一间,真是难为他了。
“今日去祭祀,刚巧路过这里,明日还得赶回宫去。”刘彻盘腿坐在厅堂地板的蒲团上说道。
哦,祭祀会路过这里吗?那卫子夫怎么办?陈娇心中诸多疑惑,却也不欲多问,只低低地应了一声便闷头吃饭。
“方才听轻霜说,你们今日下山踏青遇到泼皮了?”刘彻没动筷子,目光关切地打量着陈娇问道。
“对啊,那泼皮的名字,好似叫做周建徳。”陈娇对这名字记的清楚,愤愤然地脱口而出。
“嗯,朕知道这周建徳,他是周家的长子,他爹周坚前几年封了平曲侯。想当年周公何等风采,如今他的侄儿却是这般丢人现眼。”刘彻感叹完,又看向陈娇问道,“要不要朕削了他的世子之位?”
“所幸侍卫们及时赶到了,臣妾没事,全凭陛下做主。”陈娇大度地说道。
自从周亚夫去世,周家在朝中已经没什么人了。这不肖子孙周建徳不仅癖好特殊,还仗势欺人,实在德不配位。可如今新皇登基,正是笼络人心的时候,她并不觉得刘彻此话当真。
“让你受委屈了。放心吧,那周建徳朕带回去,定不会轻饶了他。”刘彻果真没再提削世子的事。
晚膳后,刘彻问陈娇要不要泡温泉,陈娇婉拒了。
先帝勤勉节俭,在位十几年间从没有来过这里。长期疏于打理的宫殿,就算原本再精致,也会慢慢地破败。整个甘泉宫,目前也只有琮琤苑的温泉堪堪能用。
刘彻难得来一回,她不能那么不识相。可要让她和刘彻一起泡,那必然也是万万不可的。既然刘彻去了温泉,陈娇便歇了心思,早早回房了。
连着好多天,泡完温泉才睡,今晚的例外让陈娇感到有点不习惯。待到夜深人静,她还躺在床上迟迟仍然未能入眠。
过了很久,她听到刘彻回了东厢房,放下门闩的声响。又等了一会儿,等到什么声响都听不到了,她悄然起身,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绕过在次间值夜的璇玑,出了后院,沿着石子小径去了温泉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