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毒

根据容烁的供词，父皇中的毒为金刚石砂。该毒呈黑灰色粉末状，疏水亲油，银针无法验出，并且需要服下一定的剂量才能见效。

究竟是谁能骗过宫里头的这么多双眼睛，悄无声息地让父皇服下呢？甚至差点就瞒天过海，蒙混过关了。

除了父皇身边近身伺候的宫女太监，刘彻将未央宫上下所有的宫人侍卫都细细地排查了一遍，结果却一无所获。

既是下毒，毒从口入，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留下。为此，刘彻特地亲自翻阅起两年前父皇的起居注。父皇一向躬行节俭，几乎每一餐都是由未央宫的御厨提供，除了秋狝那几天。

对于那场秋狝，刘彻也有印象。

那一年阿娇还未入宫，父皇带着他和母后，还有皇祖母一起去了猎场。那时的父皇身体康健，孔武有力。他骑着马首先下场，一箭便击中了一只体型肥硕的野猪。后来他也跟着父皇一同下场射猎，收获颇丰。

当晚他们在野外扎营，将猎物就地宰杀炙烤，和将士们一同享用。经过火炙的野猪肉，外焦里嫩，色香俱佳。那晚的气氛很好，父皇的心情颇佳，食欲也不错。

想到这里，刘彻突然回忆起了一个小细节。那晚，皇祖母带来了胡人的炙烤调料，风味独特，广受好评。父皇还特地向皇祖母讨了一小包交给春陀，让他多撒上一些。

难道是那调料的问题？

皇祖母膝下只有两子，那一年梁王才刚去不到两年，想必不论任何原由，皇祖母都绝对不可能会对父皇下手。

可是事到如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刘彻捏了捏眉心，打算先从皇祖母的身边人开始查起。

陈娇这边，除了偶尔出宫放风，闲暇时间都花在了未央宫的天禄阁。

天禄阁的书籍之多就如浩瀚无垠的星空，陈娇徜徉其中，常常一整日都出不来。她不仅关注儒学方面的书籍，对诸子百家也广有涉足。这些思想各有千秋，让她受益匪浅。

读书之余，陈娇还会去长乐宫陪外祖母唠唠嗑。

外祖母对孔子多有误解，一开始对儒学很抗拒。在外祖母的心目中，儒学盛容饰，重礼节，三纲五常甚是教条。这些日，归功于陈娇的能言善辩，口灿莲花，外祖母对儒学的态度总算是松动了些许。

这日，刘彻主动提出陪陈娇一起去长乐宫看望外祖母，这个不太寻常的举动让陈娇有些意外，尤其是他身边除了苏文还多了一位面生的小太监。

一进寿安殿，那面生的小太监就悄悄地没了影儿，更让陈娇起了疑心。

不过除此之外，一切如常。

陈娇扶着外祖母移步暖阁，外祖母身边的大宫女荷儿给他们端来了幽香四溢的云雾茶，刘彻还津津有味地和外祖母论起了道。

“诸子百家，各有偏颇，都是有为而治。而太上所提倡的却是无为而治，顺应天道。”皇祖母仍然坚持黄老学说。

“何以无为而治？”刘彻问。

“无为而治并不是无所作为，而是遵循着世间的常理来治理国家，也就是合道而治。当年你的祖父文帝在治国的时候，减免赋税，摒除苛法，人人得以安居乐业就是顺应了天道，就是无为而治。”窦太后提起亡夫，神情肃穆。

“祖父是一代明君，轻徭薄赋，以德化民。大汉的百姓都交口称赞。”陈娇见缝插针地附和道。

“道常，无为无不为，说的便是无为而治？”刘彻瞥了眼陈娇，对外祖母说道。

“正是。”外祖母面带微笑地颌首道。

“这句话和论语中的，无可无不可，意思也是一样的。”刘彻接了一句。

听到刘彻提起孔子的论语，外祖母笑了笑，并未反驳。

“《易经》中也提到，一阴一阳之谓道。可见大道都是相通的，万变不离其宗。”陈娇顺势说道。

除了老子的道德经，皇祖母也很认同易经，不由点了点头地感叹道，“彻儿和娇儿都是好孩子，书读得多道理懂得也多。”

这次的谈话提到了儒家，却没有前世的剑拔弩张，气氛轻松和缓，陈娇很满意。

如果不是小太监的归来，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差点就忘了刚才的那茬儿。这刘彻跟着她来寿安殿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呢？总不至于是真想跟外祖母论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