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刚石砂
刘彻的冷言冷语,陈娇只当作没听见。等她换好衣服出现在厅堂时,离午时还有小半个时辰。不过既然刘彻提前来了,她少不得要让玉衡再去厨房催一催。
“阿娇,母后提起你在她身边有些拘谨。”见她来了,刘彻把手肘靠在凭几上,状似随意地提起这么一句。
“妾身愚钝。”这个话题陈娇不愿深聊,她安静地低下头,盯着自己交叠在身前的双手。
“无须多虑,往后你每月初一和十五给母后请安即可,平日里就不用来回跑了。”刘彻瞥了她一眼道。
真是想打瞌睡,有人递枕头,原本初一和十五陈娇也是要去长乐宫看望外祖母的。不过,上一世可没这样的好事,难道是因为这一世她没有与王氏交好的缘故?
她抬眸望向刘彻,他表情平淡,看不出喜怒。
“这也是母后的意思,你照做便是。”与她对视一眼,刘彻道。
“是,多谢表哥体恤。”既如此,陈娇自是无有不从。
“对了,母后赏的那对儿玉佩呢?”刘彻问道。
前世同样有这样一对玉佩,陈娇一拿到就迫不及待地将龙纹那块给了刘彻,自己留了凤纹的,一直留到冷宫,还时常拿出来把玩。
“玉衡,将玉佩取来。”陈娇淡淡地吩咐道。于是,刘彻如愿拿到了团龙的那一块。
午膳后,群臣聚集在东宫前院太子的书房议事。
圣上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每日早朝的时间越来越短,有时甚至直接免去。如此一来,大部分的政事就落到了太子的肩上。皇帝的身体状况不佳,其一直竭力推行的“削藩策”眼下也因此受到了很大阻力,一时难有良策。
正当大家争议不断,争相献计献策之际,刘彻却一言不发,显得有点漫不经心。如今重大决策仍由皇帝和太后定夺,就算他有什么想法,推行起来也会阻力重重。更何况眼下父皇病重,削藩也不是个好的时机。
见太子彻无意继续这个话题,詹事魏慎见缝插针地提起了即将到来的万寿节。下个月便是万寿节,也就是皇帝的寿诞。时人有冲喜之说,越是皇帝病重,宫中越是要多些喜庆。太子的婚事是,万寿节也是。
不过,景帝例行节俭,太子彻受其父影响,同样不喜铺张浪费。于是,进退两难的詹事魏慎比照往年和太子提前报备了各项开支预算。算不上大操大办,也就能勉强撑起皇家的排面,增减全凭太子的意思。
“礼本乎心之仁。”刘彻道。
这就是要节俭了?太子舍人公孙贺立即投其所好地提议,复用不久前太子大婚时的部分装饰。
对于公孙贺的进言,刘彻并未作出回应,只表示照往年即可。
沉吟了一阵,刘彻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问魏慎道,“万寿节那天用的什么花来装点?”
“回太子殿下,各品种皆有。”魏慎不明所以,斟酌了一番答道。
“那就多用点月季。”刘彻道。
“这个。。太子殿下,恐怕不行。”魏慎双膝跪地,颤颤巍巍地答道。
“为何?”刘彻问。
“因为,月季的花期还需再多等一个月。”魏慎压根儿没想到太子会过问这么细枝末节的事宜,吓得头都不敢抬起来。
“那便罢了,起身吧。”刘彻道。
“是。”魏慎这才松了口气,连忙应道。
不光是魏慎,在坐的其他官员也没看懂太子殿下的意思。就连常伴着太子左右,惯会察言观色的公孙贺也百思不得其解。什么时候听说太子对花有兴趣?月季?
对此,刘彻没多作解释,就像是无意间随口说的一句话。话题又回到了削藩策上,刚才的那个小插曲也就再无人提起。
待臣工们散去,刘彻在书房召见了灵素。
自高祖刘邦伊始,大汉历代太子都会暗中培育自己的死士。刘彻也不例外,未及束发之年,他身边的暗卫就已多达百人,灵素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灵素的娘亲原是宫廷乐府的舞者,后因卷入贵族纠纷被杀。唯一相依为命的灵素当时虽不足十岁,却异常勇猛。她不顾危险,扮作乞丐,悄悄跟踪那贵族。她耐心地跟踪了数月,终于在他某个夜晚独自醉倒之际,趁着机会复了仇。
纸包不住火,那贵族的死最后还是查到了她头上。就在她被人到处追杀,快走投无路的时候
,太子彻出手救了她。此后,她便一直跟在刘彻的身边,成了他手中的一把利刃。
待苏文在外面掩好门后,刘彻望向灵素问,“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禀太子殿下,幸不辱命,公子荣有消息了。”灵素双手奉上一枚藏在封筒里的密函。
接过密函,刘彻掰开蜡封,快速地扫过信件,然后将信纸连同封筒用烛火点燃后,扔进了地上的火盆里。红彤彤的火苗迅速吞噬了信纸,只余一小撮还隐约带着火星儿的灰烬若隐若现。